王纶接到上官府递来的帖子，打开看了之后就着烛火烧干净，吩咐人备车去相府。
他是相府的常客，在相府也有个长住的院子，是以进门连通报都不用，直接穿过亭台楼阁去书房见大齐宰相裴梓归。
裴相爷正在书房处理公务，他看完就把公文丢给管家关潼，由关潼代笔写下他的回复。陆肇刚忙完外面的事回来复命，只比王纶早到一刻钟。
裴相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摸着自己略微发福的肚子，皱眉跟陆肇请教：“练什么动作能把肚子上的肥肉给练没啊？”
陆肇抱着剑冷淡答道：“不知。”
“哎哟……岁月不饶人啊！”裴相感叹不已，转头又跟关潼说话，“小关啊，你动作快点，相爷我犯困了。早点弄完早点睡，岁月不饶人啊……”
这时王纶一脚踏入书房，气呼呼地把门关上，嚷道：“没想到上官霁也是个不靠谱的，让他寄封信而已，居然说要三个月才能寄出。他家没信纸，要去山里砍树做纸吗？”
“什么？三个月？”裴相听了也生气，“三个月才能寄信，寄出去一个月，人过来一个月。”
他掰着手指头算算，惊道：“我得五个月之后才能见到孟星澜！”
陆肇神色未变，抱着剑往后退两步懒洋洋靠在柱子上，什么也没说。
“不行不行，还是杀了干脆。”裴相不耐烦地扬扬手，“我上次就不该听你的，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人请过来。”
王纶委屈得不行，上次明明是相爷自己说要把人请来，怎么今日就变成是他说的了？他坐到相爷旁边椅子上，依样翘起二郎腿，也扬扬手，回道：“相爷啊，人家再不济也是个侯门之女，您冒冒然把人杀了，做得干净还好，要是没处理好，追到咱们这儿来，这不是凭空添麻烦吗？”
裴相拿眼一挑：“叫陆肇去杀不就好了，肯定干净！”
王纶气笑了：“呵！相爷，那是大周，您当自家内院啊？”他隔着半个屋子指指陆肇说道，“他，一个白眉山下来只知道练剑的剑痴，要不是我们招揽，他连怎么来太京都不会。您还指望他去遥远的大周杀人？别开玩笑！”
裴相闷闷一气：“要不咱俩再去趟大周？”
“哎哟我的相爷！”王纶翻着白眼，“当年您一文不名自然随意出入，现在您可是宰相，哪有自己送上门去的道理，别以为太京没有大周安插的探子，您的画相，估计国境线上守卫人手一份。”
关潼终于写完公文，整理好后给相爷鞠个躬道：“爷，既然王公子与孟小姐相识，为何不让王公子写信，或者亲自去请一趟呢？”
王纶直摇手，面露难色：“哎，就是因为我请不动才辗转托上官霁的夫人吴娇写信啊！我跟孟星澜也就一顿饭的交情，哦不，哎……差不多，也没怎么熟悉。但吴娇不一样，跟亲姐姐似的，她邀请，孟星澜肯定来。”
陆肇没有参与上次谈话，不知他们为何邀请孟星澜来太京。
书房里四人都没出声，最后裴相一拍大腿道：“小关，叫人送宵夜进来。”
说完这句，他又凑过去跟王纶说话：“咱们再把这个事好好捋一捋，正好今日陆肇也在，他们职业杀人的，也许能有什么新思路。”
能有什么思路？王纶暗自腹诽，陆肇武功很高不假，要讲到骗人上钩，哪有他懂行？
裴相带三人坐下吃宵夜，每人一碗馄饨。
“王纶，你说一下经过。上次小关也忙着，估计没听齐全。”他说完低头稀里呼啦开吃。
王纶只得放下手中调羹：“孟星澜，大周景明侯孟执堂之女。这位孟小姐我曾见过，三四年前跟着上官霁去迎亲就住在她家里。”
“这位孟小姐啊，曾经说过一句天上的星星有五亿多少多少颗来着，有零有整，说得言之凿凿。咱们相爷很想知道她在哪本书看来的，所以想把人请来问一问。”王纶把前情概要说完，低头吃宵夜。
“要是直接杀了，不就不知道是哪本书了么？”关潼跟不上相爷的思路，到底是杀还是问。他是相爷八年前捡来的小乞丐，从书童做到管家，成为相爷的左膀右臂。人很腼腆，斯斯文文的，只爱看书，不怎么爱说话。
“呵，小关，这你不用操心。”没人跟得上相爷的思路，王纶早都习惯了。
陆肇吃完馄饨放下碗，轻声问一句：“是不是说出书名也要死？”
王纶哈哈大笑，职业杀人的，思路果然就是不一样，总想着把人弄死。他笑着回答陆肇：“对，也要死！”
裴相摆摆手，把碗放下说道：“别把我想得那么暴力好不好？”
“这个事情是这样，那本书呢，其实很多人都看过。看过的都要死，除非……”裴相搜肠刮肚想怎么表达才合适，“除非是一个特别的人，也许大概可能……可以不死罢。”
“咱们这不就是没法确定孟星澜是不是特别的人嘛！”王纶叹气，说半天又回到原点。
关潼好像摸到点窍门：“爷您想找的人是什么样的？有何特征？咱们派探子去大周比照那位孟小姐的样貌不就能确定了？”
王纶抚掌大笑：“这个法子好，既不用相爷去，也不需要孟星澜来，省时省力啊！”
“特征啊……”裴相想了又想，很多年前的旧事，估计早已样貌大改。他努力回忆着说道，“皮肤白，头发乌黑柔顺，身上有一股奶香味。”
三人沉默，这算什么特征？
“呃……她的眸色很浅，有些像暖玉之色。”裴相指着王纶佩的那枚洒金黄玉佩说道，“比这个颜色再浅一些。”
他双手一摊：“很多年前的旧事了，我真想不出来什么特征。那时她大概才五六岁罢。”
“对了！查她的来历！”裴相终于想到好办法，“王纶，派人去查孟星澜是不是从小出生在侯府，查她五岁之前的经历！”
陆肇开口道：“还是杀了，一了百了。”
王纶点头附和：“相爷，咱们悠扬楼的人都布在大齐各城，大周还没怎么渗透，这种陈年消息打探起来费力，也容易暴露，实在不划算啊！”
裴相有些犹豫：“杀了也不是不行，啧……”他嘬着牙花子拿不定主意，犹豫再三，“还是见见罢，见了再决定杀不杀。”
他吩咐王纶：“过几日带我一同去趟上官霁家里，看看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吴娇现在不能写信？”
“得！”王纶无奈道，“商量了一圈还是回到老路上，咱们还得指望吴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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