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向东的语气冷得像是在雪水里面泡了许久一般，“你错了，凌奉天，我欠林浅浅的，我早就还给了她。我欺骗过她，她也欺骗了我，更何况，我还救过了她，说起来，是她欠了我。你如果非要站在陆筱西那边，那请你转告林浅浅，我当时说过的话，是认真的，那些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全都死得很难看。”
凌奉天心头一跳。
这些年来，他已经很少看见陆向东露出这么阴狠的神色了。
记忆中上一次见到他这种表情，是在他生日那天，凌奉天牵着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语气告诉他，他的母亲自杀了。
那个时候，陆向东望着他父亲的表情就是这样，冷漠，绝决。
其实陆向东和林浅浅骨子里都是一样的，偏激到了令人感到可怕的地步。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就会从开始的浅笑温柔中变了脸，将最为锋利的匕首插进你的心里。
凌奉天心头生出了一股冰冷的寒气，“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向东幽幽地瞥了凌奉天一眼，看着他惊恐的神色，笑了出来，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从容淡定，“林浅浅手上的那份资料如果真的交给了那些什么检察机关，我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不死已经是幸运了。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我也不清楚最后到底会被关几年，但是，只要我不死，我总有出来的一天。”
凌奉天张大了嘴。
他从来没有想过陆向东说的这些事情，如果换做他，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牢狱之灾了，绝对想不到自己还会有出来的一天，更是不会将自己出来的那一天要做的事都早早地打算好。
肩上的雪越来越厚了。
陆向东若无其事地将肩上的雪洒落在了地上，纷纷扬扬的，像极了他刚才扫下了烟灰，“凌奉天，等我出来的那一天，我一定会让林浅浅跪在我面前，哭着求我。我不会问她，为什么现在要突然背叛我，我对她，已经没有了丝毫耐心。我试过将自己的心摆在她面前，她不看，非要去相信一切奇奇怪怪的东西。既然这样都不行，那么，我就换一个方式。让她恨我，也是不错的选择。她从早到晚都害怕着我，恐惧着我，将我看做什么吃人的魔鬼，成天担惊受怕着，现在好了，不用再担心了，我会成为她想要我成为了样子，将她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陆向东很少一口气说那么长的话。
凌奉天看着他转过身去，背影在大雪里显得格外的……孤独。
像是从远古时代遗留至今的恐龙，看上去强大无比，其实又寂寞，又脆弱。
凌奉天忽然感到了一股浓烈的不安，他望着陆向东的背影，艰难地开口，“你是不是爱上她了？”
从一开始到现在，凌奉天虽然心里有过很多猜测，但这句话，却从来未曾真的出口询问过。
雪里的背影恍惚间，有那么一时片刻的晃动。好一会儿，陆向东又重新迈开了脚步，朝着远处走去，没有回答。凌奉天看着他，觉得心里闷闷的。他跟在陆向东身边许久，多少也沾惹了不少他的坏习。
林浅浅常说，他是外热内冷，看上去对谁都很好很耐心的样子，其实心里谁也走不进去。
可是在看见陆向东渐渐消失在雪夜的背影时，凌奉天还是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甚至是痛苦将自己包围了起来。他握紧了拳头，忽然抽身朝着前方的那个身影跑了过去，拦在了他的面前，“老陆，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这次你什么都不用做，把事情都交给我，我会有办法让林浅浅放弃将你告上法庭的念头。”
陆向东抬起眼皮了，看了看他，冷笑出声，“你以为你是谁？”
凌奉天的神色是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他不闪不避地看着陆向东，“我保证。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和林浅浅有丝毫牵扯，原谅她这一次。我不想看见陆筱西再次因为你和林浅浅之间的战争，受到丝毫伤害。”
陆向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爱陆筱西。”
不是询问句，是无比肯定的语气。
凌奉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浮起了一层薄薄的寒冰，“你觉得我们这种人，能谈爱吗？”
陆向东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说得对，我们这种人，是不谈爱的。相信爱情的下场，就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陆向东又恢复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我不得不告诉你，林浅浅就是一个神经病，她在想些什么，没有人能明白，你要想劝她放弃，还不如杀了她来得痛快。”
凌奉天眯起了眼，沉默了一下，有些疲倦地重复道，“相信我，向东。”
凌奉天很少这样，当着陆向东的面叫他的名字。陆向东看了他半天，移开了视线，转身走进了大雪里。
远处，新年的烟花在头顶嘭地炸开。
陆向东拉拢了衣襟，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一年结束的时候，和他看烟花的，会是另一个人。
旧的一年，终于过去。可陆向东却并没有觉得，自己对新的一年，有任何的期待。
远处，林浅浅从宽大的落地窗望了过去，正好也看见了这匆匆绽放就凋谢的烟花。她加快了步伐，走到了台阶上，按下了门铃。
她没有再回陆向东的家里。
陆向东也没有。
两个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古怪的默契，谁也不愿意回那个地方。
小周忙了一下午，才和林浅浅自己的房间重新整理出来。
曲绍安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等小周在一旁忙来忙去。不时有他的手下敲门来汇报些什么。
也许刚好是新年的缘故，不少黑道的老大都派来的人，楼下密密麻麻地站了一大群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一时间，街坊邻居什么的都好奇地凑了过来，想要看看是什么大人物来了这个小地方。
终于将房间收拾好之后，小周看了看头上的挂钟，皱起了眉。
林浅浅也觉得尴尬，一不小心就过去这么长的时间了，她笑了笑，难得地开口道，“这么晚了，要不你们就在这里住下吧，刚好我这里多了一间房。”
小周点点头，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你总算说了一句人话了。”
曲绍安不易察觉地皱起了眉，伸手将原本抱着林浅浅的小周拎到了自己身边，“一间房怎么睡？”
林浅浅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你们两个大男人睡一起了。”
“不要。”
“好。”
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了起来。
林浅浅皱起了眉头，望向了小周，“不然你想怎么样？”
小周贼笑着望向林浅浅，“我们一起睡。”
“想都别想。”出声的人是曲绍安。
林浅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转过了视线，望向小周，摊了摊手，“要么你们一起睡，要么有一个睡沙发。我困了，你们自便吧。”
小周用一种快要吃人的眼神盯着林浅浅果真大摇大摆走进房间里面的身影。
林浅浅回了房间，却怎么也睡不着。
外面的烟花不断地绽放着，林浅浅忽然想起，在某个夜晚，她也是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那个时候，那个人就站在烟花尽头，望着自己，笑得很是好看。
现在想想，那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坐了一会儿，从包里拿出了U盘，翻来覆去地看着，紧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悄悄地推了开来。
林浅浅飞快地将U盘收了起来，藏在了袖子里。
进来的人完全出乎了林浅浅的预料，是曲绍安。
曲绍安的目光在林浅浅毫无形象大张的腿上扫过，然后飞快地收回。
林浅浅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尴尬地将自己的腿从窗台上放了下来，看着曲绍安，有些手足无措地道，“你怎么来了？”
曲绍安缓缓走了过来，在她的面前站了下来，窗外薄薄的月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出了一层厚厚的阴翳。他看着林浅浅，却是忽然开口问道，“你这样坐，会容易摔下去。”
林浅浅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不自觉的抓了抓头，晃了晃自己的腿，飞快地道，“我习惯了。”
曲绍安移开了视线，看向了外面没有尽头的苍穹，“我听说从刚才开始，陆氏集团旗下的几支股票不断地下滑，几乎已经完全废了。”
林浅浅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曲绍安平静地继续开口，似乎在说着一件和林浅浅毫不相关的事一样，“那几支股票，应该就是陆氏集团以前的某些黑色资金。陆向东倒也真是够狠，那么一大笔资金，说丢掉，就丢掉了，不给那些前来调查的人丝毫抓住把柄的机会。不过一下损失那么多的资金，陆氏集团现在也是元气大伤，要是再出一点什么事，估计就会彻底垮掉，谁也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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