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微微抬眼，不动声色道：“哦？是么？那珩儿不妨来说说看，这左相，是该杀还是不该杀？”
百里珩却瞬间愣住了，他从没想过，皇帝会直接这么问他。这一下，却让他有些踌躇不定，他微微思量，略略挺直了腰板，朗声道：“父皇，儿臣自以为不可杀。”
“哦？”皇帝只是依旧埋头批阅奏折，似乎对百里珩这个回答并未感到意外似得。他淡淡道：“理由呢？给朕一个不杀暮修庭的理由，若你能说得动朕，朕绝不杀。”
理由？理由？理由？
百里珩一怔，旋即在脑中飞快的思量起来。片刻之后，百里珩谨慎地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左相实在是不可杀。且不说别的，大宁的天下稳固了数百年，这都归功于祖宗的完全制度。但是这制度却也是有缺陷的，譬如在立储君的问题上，立长还是立嫡，立贤还是嫡长，这就导致争储的战争百年来一直都在上演。“他咽了咽口水，道：“就算是父皇，也因为当年的午门事变而为人诟病，所以——”
皇帝当年文韬武略，本来颇为受先帝赏识。无奈后来为兄弟算计，被先帝冷落数十年，眼看皇位就要落入他人之手，皇帝亲自策划一起事变。于宫城之中起兵杀死了自己的兄弟，逼迫先帝退位，让位于他。这是皇帝身上不可泯灭的一个污点，当然，这位皇帝在位二十年之久，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却也为百姓所称道。
皇帝陡然抬起眼来，颇为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了一眼。那双眼睛阅过无数世事沧桑，颇为通透，似乎能洞察一切事物。皇帝逼宫夺位，这事在宫里算是大忌讳了，几乎没人敢提起来。即使是人人都心知肚明，却也只敢烂在肚子里，不敢说出去。眼下百里珩竟然当面提起来这事，却不知皇帝会作何反应。
百里珩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他知道皇帝其实年纪越大越忌讳着“夺嫡“二字。数千年来无数的教训，无数的前车之鉴摆在眼前，皇帝嘴上不提，却对于那些对他提立储之事的官员一一处罚。明里只字不提，暗地里却格外打压。眼下提起这件事，他担心的并不是揭了皇帝的短，而是皇帝会怀疑他效仿自己逼宫夺位。
“接着说啊，”皇帝搁下手里的朱笔，徐徐喝了口手边的热茶，沉沉说道。
“这就导致，在本朝的皇子，夺嫡之心不减。甚至会不择手段，暗地里拉拢官员，辅佐自己的党羽。”百里珩徐徐说道：“父皇可以试想一番，若是这宫中都是诸位皇子的党羽亲信，那么谁还会听从于父皇，效忠于大宁呢？”
皇帝冷哼一声，拾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百里珩一怔，低下了头。皇帝沉吟片刻，注视着百里珩道：“这话里面的道理说的倒是不错，还有呢？”
百里珩道：“暮左相为人如何，想必父皇都清楚吧？刚正不阿，素来不偏不倚，也不接受任何一位皇子的拉拢与讨好。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官吏在，这朝廷才得以维持道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父皇可以试想一番，若是没有了左相这个制约平衡的人，那么朝中势必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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