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暖意还未完全散去，冬季的清冷有一丝入骨，今日太阳格外得好，窗外树影婆娑，还能听见一点点风声。
此时已过正午，池唯容才刚醒来。
他皱了皱眉头，渐渐睁开迷糊的眼，然后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坐起身来，在床上发呆。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脑子里总有一些奇怪的光一闪而过，但又没有具体的画面，头也总是莫名的疼，老感觉有什么事要去做，但又想不起来具体什么事，反正是有点乱，又放空得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池唯容腹诽了一句，然后笑着摇摇头，便起床洗漱去了。
镜子前，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用冷水狠狠地冲了几把脸，然后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湿漉漉的自己，忽的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疑惑地歪了下头，又觉得好笑，摇了摇头，擦干净后便出门去公司了。
池唯容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窗外的夏漫格，他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夏漫格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来了，池总。”听到开门的动静，夏漫格立马转过头来。
池唯容愣了一会之后，朝隔壁瞥了一眼，才浅笑道：“夏总，我怎么记得您是有自己的办公室的？”
夏漫格轻笑：“池总要不要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看看是不是没电了？”
听了这话，池唯容这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听到手机响了，他把手机掏出来按了下，果然没电了，他走到办公桌前边给手机插上充电线边道：“看来夏总是找了我有一会了，夏总大可以让人在我到了之后告知你，何必这么兴师动众。”
夏漫格站了起来，走到池唯容的办公桌前，双手撑住办公桌，身体微微前倾，挑了一下眉，故意压低声音说：“我这不是，想第一时间见到池总嘛？”
“噗！”池唯容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一拳砸在夏漫格的肩上：“差不多得了你，说吧，到底什么事？”
夏漫格先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很快敛了笑意，正色道：“唯容，我看你最近脸色很差，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是累了，但是这已经快一个月了吧，还是毫无气色，而且你一向对工作认真，没有特殊情况，手机从来不会关机很久，可你今天手机没电了这么久都没发现，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
池唯容叹了口气，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最近确实很不在状态，还想着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就是一直忙着没时间，但他也不想让夏漫格担心，于是随口回到：“没事，应该就是累了，多休息就好了。”
虽然池唯容说了没事，但夏漫格还是放不下心来。
“去医院看看吧。”夏漫格说。
“好。”池唯容倒是答应的很爽快，“我找时间去。”
“我陪你去，等你去，不知猴年马月了。”
“不用，我都多大人了，夏老妈子，您就少操点心吧。”池唯容无奈地笑笑。
“行吧，反正劝不动你，那你自己一定记得去啊，查完告诉我一声结果，不许骗我。”夏漫格说完盯着他，一定要等着他给出个确定的答案。
“行，知道了。”池唯容被他盯得没办法，只好答应。
夏漫格听到他确定的回答，才终于放心了些，满意地点点头，便准备回自己的办公室。
“对了唯容，有个事跟你说一下。”走到门口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头对池唯容道：“之前我们公司投资的项目今天晚上有个新闻发布会，挺正式的，你我肯定要去一个，否则会影响项目的公信力，但是现在正在接洽的很难约的那个徐总，只有今天晚上有时间，我已经跟他约好了，你知道的，这个合作很重要，而且一直以来都是我和他接触的，突然换人也不好，所以……今晚的发布会你去呗？”
池唯容一听这个就头疼，虽然他是公司总裁，最大的股东，但就是怕极了应付这种场面，好像天生就对这种事有抵触情绪，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上辈子这种场面应付的太多才导致这辈子这么怕，不过看样子今天恐怕是非去不可了，但他还是要做一下最后的挣扎。
做最后挣扎的池唯容道：“有个问题，我要是答不上来那些记者的提问怎么办？特别娱乐那一块的，那些记者最爱问这些了，我都不知道谁是谁。”池唯容作为公司的老总，一般只在意业务，项目，产品本身，至于哪个产品要哪个明星代言了，和哪个明星有什么样的合作这种事，他基本都是交给夏漫格做主，自己平时也不关心娱乐圈的事，但是记者们偏偏都喜欢问各种和明星有关的事，有时候产品发布会请了红点的明星，就能硬生生地被问成明星采访会，这也是他不喜欢去发布会的原因之一。
夏漫格早就知道他的担心，嘴角一勾，自信得很：“放心吧，我早就安排好了，晚上我的秘书萧然会和你一起去，所有的问题她会回答，你只需要说点客套话，然后安静地坐镇就行。”
池唯容伸手打了一个响指，眉尖一挑：“夏总办事就是可靠。”
晚上7点，瑞海集团新项目发布会现场。
记者们今天早早就来到发布会现场，听说今天瑞海集团的总裁池唯容会来，大家都有些兴奋，以往这种发布会都是集团副总夏漫格出席的，夏漫格作为瑞海集团第二大股东，有实力长得帅，即使总裁不出席，也能控住场面，且别人还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大家一直听说总裁池唯容长得十分英俊，也特别有气质，能力又强，都很想见一见。
瑞海集团规定员工不允许擅自拍总裁的照片发布到网上，而出了公司大门谁也不知道他是老总，且平时他接触的其他公司的老总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会干出偷拍发到网上这种事，所以池唯容的形象在大家心里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今天他即将首次露面，记者们早就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拍个够。
发布会正式开始，池唯容在交错的闪光灯下迈着有力而自信的步伐走向台上，他一出场底下瞬间一片惊呼，立马炸了锅，这位池总，比想象的更帅！
池唯容是那种很正派的长相，棱角分明，皮肤白皙，下巴的弧度很勾人，嘴唇饱满，带着点天然红，眼睛亮闪闪的，深色的眸子里仿佛藏着一整片星空，沉静而深邃，高挺的鼻梁更显整张脸落轮廓丰满，他身材修长，腿也是又长又直，今天穿了一身黑西装，气场强到让人移不开眼。
台下已经议论纷纷，大家盯着池唯容，眼睛都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池唯容除了长得帅，身上仿佛还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仙气，看久了人会觉得迷蒙，似乎能在他身上窥见某种来自远古的气息。
池唯容被闪光灯闪到快睁不开眼，但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浅笑，自信从容，礼貌周到，只是眼里的光似乎有些冷，说他怕这种场合，倒不是因为他会紧张，胆怯，他只是单纯不喜欢。
说完开场白以后，池唯容就安静地待在一边，跟着走流程，到记者提问环节的时候，一开始还提些项目相关的内容，后来剑走偏锋，就扯到了合作的明星身上，还好萧然是个敬业的秘书，对各种问题对答如流，池唯容忍不住在心里给她点了赞，盘算着回去让夏漫格给人家发点奖励。
“各位媒体朋友还有没有要提问的？”萧然挂着职业微笑问道。
“我有！”有个记者举起手。
“好的，您请。”萧然礼貌回答到。
“听说你们与现在正当红的小生虚妄……”
砰咚！
听到“虚妄”两个字的时候池唯容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心又像被人用力揪住，疼得他发颤，后面说了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清，他用手一把捂住胸口，想让它平息，可是脑子也像炸了似的嗡嗡直响，眼睛也渐渐模糊起来，他冷汗直冒，甚至感到呼吸困难，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也没有丝毫缓解，他最后的意识就是强烈地感觉到，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拍打着他，即将破土而出！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出来！给我滚出来！！
这是他心底最后的呐喊，然而，还没等那东西破土而出，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
池唯容脑子里恢复一点神志的时候，就挣扎着睁开眼，瞬间的强光刺得他立马又闭上眼缓了一下才慢慢睁开。
“醒了？感觉好点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来，还带着点焦急，虽然这声音现在对池唯容来说有点遥远，但他依旧分辨出了这是夏漫格的声音。
“怎么回事？明明醒了啊，怎么没反应？不会傻了吧？”夏漫格边说边伸手在池唯容头上摸了摸。
随着夏漫格一连串提问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实，池唯容终于觉得自己的感官在渐渐恢复，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清晰起来。
“我……怎么了？”池唯容虚弱地开口。
“靠！没傻啊？”
“我没傻……你很失望？”池唯容简直无奈。
“不是不是，你吧，发布会上晕倒了，吓死我了。”夏漫格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病人说话，语气逐渐温和下来。
听到发布会，池唯容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去发布会来着，然后有个记者提了个什么问题，自己突然不舒服，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虚弱又着急地问到：“你……在这里？那……徐总那边……”
“我的天，池大总裁。”夏漫格打断了他的话，“发布会和徐总都是昨晚的事了，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夏漫格恨不得把他脑子扒开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晕倒了刚醒来还有时间想工作。
“哦……那就好，医生怎么说？”池唯容对自己睡了多久并不在意，只要没影响工作他就放心了，自从父母去世后公司交到他手上，他一直给自己的压力都很大，生怕不小心就毁了父母的心血，现在集团运营得不错，大家都夸他年轻有为，二十五六便能把这么大一个集团运营得这么好，可世人眼中的年轻有为，都是无数血泪和辛酸堆叠起来的。
“大大小小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没什么问题，医生说应该就是压力太大了，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让你注意休息。”夏漫格回答到。
“我就说吧，就是累了，你也别太担心了。”
“你一个病人倒反过来安慰我了？你才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夏漫格知道池唯容一直以来给自己的压力都很大，但也明白以他的性格根本不会听进去别人的劝，瑞海集团是池唯容的父亲池瑞明一手创立的，夏漫格的的父亲本来是在集团工作，后来也参了股，成了公司第二大股东，不过他父亲在池唯容的父亲五年前去世之后，好像突然想开了似的，决定放弃工作，与母亲去环游世界，享受人生去了，于是早早地把他抓过来摁上了副总的位置，那时他刚毕业，正好也没想好之后做什么，当时想着做就做吧，结果他不仅在这工作中找到了成就感，还与总裁池唯容很合得来，所以他也一直尽力帮衬着池唯容经营好集团，以减轻他身上的重担。
“我知道。”池唯容说。
“知道就好，睡这么久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夏漫格说完便起身准备去倒水。
“漫格，一直以来，谢谢你了。”池唯容明白夏漫格一直在尽心尽力帮他分担压力，只是平时两人的相处模式都是笑笑闹闹的，也不会说什么感谢之类的话，可能人一虚弱，也会变得有点矫情，池唯容今天就特别想对他道个谢。
夏漫格脚步一顿，其实他并不需要池唯容的感谢，但听了这话，依旧觉得心里一暖，他回头冲池唯容笑了一下：“不客气哈！”
池唯容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直到出院的这天，池唯容心里还是觉得堵，他记得那天在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现在还是有这感觉，只是没当时那么强烈，他始终觉得心里闷，又没法排解，只好一下一下地叹气。
“怎么着？出院了不高兴？再续住几天呗？”夏漫格边帮池唯容收东西边调侃到。
“去你的。”池唯容被他逗笑了，心里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们提着行李刚到走廊上，就发现今天走廊上的人格外多，吵吵嚷嚷的。
“哪来这么多人？”池唯容问道。
“哦，我刚来的时候听说有个现在挺红的明星过来看病，保安助理一堆人，现在的明星，啧啧啧！”
“也没办法，明星一红粉丝就多，乱七八糟的人也多，都是为了安全。”
“唉？就你最善解人意。”夏漫格白了池唯容一眼，“不过他好像要走了，我刚听到他们说了。”
“我们也走吧。”池唯容刚准备走，又被夏漫格拉住：“等等，我想起来我来的时候门口已经有几个记者在那了，应该都是来堵那位大明星的，我从旁边小门进来的，这会可能更多了，小门也不安全，你不知道你在发布会的亮相引起多大风波，又加上你突然晕倒这事，你现在要是出去撞上这群娱记，估计你会被堵到天黑也走不了，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封锁了你在这家医院的消息，我看我们还是稍微等会，等那位大明星走了我们再走吧，反正也不急这一会。”
池唯容一想起那场面就发怵，果断答应，拎着行李就溜回房间，跟躲追债的似的，夏漫格跟在后面一通乐。
“别笑了！”池唯容白了他一眼，“你先坐着，我去下厕所。”
医院每层有两个厕所，一个比较近，但今天那边人比较多，池唯容不想去人挤人，于是舍近求远，选择了走廊尽头拐角处的另一个厕所，由于较远，一般没有人去那边。
上完厕所出来的时候，池唯容看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正向这边走来，他走路从不看不相干的人，可莫名其妙的，这身影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抬眼去看他，远远看过去，应该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那少年越走越近，就在快看清脸的时候，那少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少年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你好，我是虚妄。”
嘭——！！！
在池唯容把虚妄这两个字和刚好看清的那张脸对上的一瞬间，他倏地睁大了眼，身体里仿佛无数惊雷炸开了！那些之前没破土而出的东西一瞬间全部冲了出来！无数画面从脑海里极速闪过，好似山洪突然侵袭，震得他身体一软，用手一把抓住旁边的楼梯扶手才勉强站稳。
身体里惊雷炸了好一会，池唯容才恢复一点意识，那少年接起电话以后，走远了几步去通话，此时是背对着他的，他手紧紧抓着楼梯扶手，像抓着救命稻草。
“是……虚妄……”他盯着那背影，沙哑喃喃道，声音抑制不住地发抖。
池唯容一时对脑子里的全部信息接受无能，惊雷炸得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不知是本能还是什么，他忽然撑起所有力气向那少年冲过去，双手一把扳过少年的肩膀往墙上一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年的脸，眼里的沉静地星空变成了灼灼的火光，浓烈又炽热。
“虚妄……”他努力压抑着情绪，沙哑地叫了一声，声音颤抖不止。
少年不知道是不是被吓蒙了，居然没有推开他，也没有说话，只是带着震惊和疑惑看着他。
很快，池唯容再也压不住心里狂暴的狮子，狮子在怒吼，穿透过他每一根神经，他感觉自己已经快承受不住了，用尽所有力气喊了出来：
“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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