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暴雨。
仿佛是要将连日以来的阴郁和失落通通冲刷个干净。
天气晴朗，鸟儿歌唱，温暖的阳光透过干净洁亮的玻璃窗照射进来。
颜若熙皱了皱眉头，缓缓清醒。
睁开眼睛，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粉色的杯子，浅色的桌子，还有墙上挂着的自己画的那些画。
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一样，犹如昨日。
但是颜若熙明白，一切都变了，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颜若熙不禁又难过绝望了起来，她爬起来，弯着腰，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腿。
泪水慢慢地从脸上低落下来，打湿了被子。
“吱嘎”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颜若熙没有抬起头，她也不关心不在乎进来的是谁。
男人走到她的身边，在床上坐下，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
男人的手很大，也异常温暖，那张万年冰霜的脸在此刻也有了心痛的表情。
“若熙……”刑昭末的胸膛轻轻地贴在颜若熙的背上，他清浅的叫着她。
“哥哥……”若熙依旧在哭着，“哥哥，若熙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
刑昭末在她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脸上露出更加不忍的表情，“不会的。”
若熙闻言，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眼睛哭的红彤彤的，眼白上还带着血丝。
她就那样望着他，望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眼睛像小白兔一样红。
“你还有我。”
“我还在这里。”
刑昭末搂住她，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了轻轻地一个吻，“颜若熙，我喜欢你，十六岁那年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现在，我依然爱你。”
颜若熙的眼睛亮了亮。
他说，他爱她。
他依然爱她。
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刑昭末拥抱得更紧了，他的头贴在颜若熙的脸上，唇不断吻着颜若熙流出来的眼泪。
他心疼她，很心疼很心疼。
看着她如此难过，刑昭末恨不得替她受了这一份罪。
但是，他终于亲口对她说出了那句话。
他爱她，他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
“哥哥，陶衍怎么样了？”颜若熙望着他，刑昭末能够看的出来她的紧张和忐忑不安。
他摸了摸颜若熙的头，以示安慰，“他没事，在医院里呢。”
“那就好。”颜若熙点头，“我真的不希望他有事，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我会内疚一辈子的。”
“好了好了，小傻瓜，别哭了。”刑昭末抱着她，感觉她比以前还要娇小了，“没事的，你放心吧。”
事实上，连刑昭末都不知道陶衍到底去哪里了。
今早小辉打来电话，告诉他陶衍不见了。
昨天抢救回来的，众人疲惫，便分了心，今早护士准备去换药，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一张空床。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走掉的，监控被干扰了，无法知道。
但是颜若熙的情绪还不稳定，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她了。
“哥哥，我想去看看她。”颜若熙有气无力地说。
虽然颜若熙没有具体说明是谁，但是刑昭末已经猜到了，她说的不是陶衍，而是自己的母亲——林婉蓉。
“你想去看她？”刑昭末低头看着她，“现在莫瑾然还有纪微霖都在盯着，可能不太好去。”
“她死的时候，痛苦吗？”颜若熙接着问道。
“没有，伯母走的时候很安静。”刑昭末低声说，“医生说，她是自杀的，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伯母。”
“自杀？”颜若熙惊讶了一下，然后又释然地笑了笑，“这样也好，总比被人找到好。”
“伯母应该是不想再给你带来麻烦了，她希望你好好地活着。”
“恩。应该是吧。”
“你真的想去？”良久，刑昭末问。
颜若熙点头，“想。”
“那我待会带你去，你累了，再休息一会儿好不好？”刑昭末劝道。
“好，哥哥不要走，若熙一个人害怕。”
“好，我不走。”刑昭末冲她笑了笑。
房间明亮，阳光温暖，这让颜若熙有了一种曾经的错觉。
很快，她又在刑昭末的怀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刑昭末让王妈煮了一些小米粥，放在锅子里热着，等颜若熙出来后，便让王妈给她盛了一小碗。
他知道颜若熙现在吃不下东西，也没强迫她吃完，能吃多少是多少。
然后，带着她出门。
颜若熙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裙，面色冰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朵黑色的玫瑰。
近看她身上带着刺，其实懂她的人都明白，她无比脆弱。
他没有让小辉开车，而是自己来，这一趟，他决定自己带着颜若熙去。
一路上，颜若熙看着窗子，不发一语，脸上透露着无尽的悲伤。
刑昭末腾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颜若熙转头，看见了面前的男人冲她温暖一下。
“别想太多了，你还有我。”刑昭末慢慢地说。
“好。”颜若熙点头。
到达公墓是半个小时之后，此时阳光明媚，很适合出来散步，也很适合做一个短暂的纪念。
两边的树叶子已经黄了，地上金灿灿地落了一大片，两个人提着水果篮走在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刑昭末牵着颜若熙的手，粗糙的拇指腹在颜若熙的手背上来回轻轻地摩挲着。
太阳有些刺眼，颜若熙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觉得，现在这个样子真好啊。
她跟刑昭末，终于相互袒露了心扉。
能被他这样爱着，足够了。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林婉蓉的墓前，颜若熙在看到林婉蓉名字的那一刻，原本还平静的脸色再一次决堤了。
泪水不断涌出来，颜若熙甚至直接跪在了地上，她的嘴里不断叫着，“妈妈……妈妈……”
她很想她。
很想很想……
“如果能有一次机会，她愿意用自己的这一生，去换妈妈的。
“妈，你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等等我……”
“是若熙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妈妈，若熙想你，若熙想你和爸爸……”
刑昭末退到一旁，他明白颜若熙此刻心里的悲伤，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能让颜若熙现在安静地哭一会儿。
等她哭累了，就好了。
刑昭末静静地想，然后感觉到离他们不远处的绿化丛里有什么声音，他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么快就来了？
这些人动作还真是迅速。
刑昭末在回头看了看面前的人，依旧哭的泪流满面，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临近的危险。
现在走，该来的及。
他默默地站在颜若熙的身后，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下定决心，让她在待一会吧。
危险越来越近，近到刑昭末都能闻到杀戮的味道。
“呯。”
就在枪声响起的那一刻，刑昭末挡在了颜若熙的身前，抬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嘶。”刑昭末低沉了一声。
“哥哥。”颜若熙惊讶地叫了出来，刑昭末手臂中弹，已经在开始流血了。
刑昭末没有时间再管这些，拉着颜若熙的手就往右边跑。
“快走。”他忍着痛，说。
后面枪声不断，但像是故意一样，都打在了离他们脚边不远的地上。
他们不急，可以慢慢玩。
刑昭末拉着颜若熙往上跑，下面肯定都被包围了，他们只能不断往上。
但，再上也是有头的。
没多久，他们还是到顶了，这片公墓是依山而建，他们后面是一片断崖。
已经无路可走了。
后面的人一点都不急，慢慢地逼近，最后，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对不起，哥哥。”颜若熙望着刑昭末。
是的，她是故意把刑昭末带过来了。
“哈哈哈哈，刑昭末，没想到吧，你也会有今天。”从一堆人面前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莫瑾然。
“若熙，你可以过来了。”他接着说。
但是颜若熙没有动，依旧站在原地。
“哥哥，你后悔吗？”颜若熙看着他，目光深情而又冰冷，坚定而又倔强。
“从我留在你身边的那一刻起，这个骗局就已经开始了。”颜若熙惨淡地笑了笑，微风吹过，她黑色的长裙随风而动，极致美艳。
“我知道。”刑昭末声音没有起伏，就像是毫不意外一样。
他当然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没有谁会比他更了解颜若熙。
他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不愿意离开她。
他想颜若熙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这份自私，让他甘愿冒险。
“你知道？”颜若熙的目光开始闪动，然后释怀，“啊，原来你发现了。”
她指的是藏在他卧室里的那一枚窃听器。
刑昭末摇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可是，我爱你，没有什么比把你留下来更为重要了。”
即便，你想要我的命。
那，拿去好了。
刑昭末慢慢地闭上了眼，面色平静。
他以为，这一天不会那么快到来，没想到，终究还是要面对……
“哥哥，你不会是一个人。”
说完，颜若熙拉起他的手，一把把他推了下去，跟着自己也纵身一跳。
她紧紧抱着淌着血的刑昭末，至此，黑色的玫瑰在半空中彻底绽开，凄艳，凌冽。
“然哥！”身后有小弟惊讶地叫了一句，莫瑾然摇了摇手，目光看向远处清脆的山峦，若有所思的样子。
渐渐地，他明白过来，原来这小丫头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回去吧。”他点了一支烟，看向两人跳下去的地方，对那些手下说，然后转身，径直往山下走去。
风还在轻轻地吹着，树叶沙沙作响，似有人在吟诵凄凉的挽歌。
我们就像是河流的两端，一个向东，一个往西，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要爱你。
漫漫此生，有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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