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记成衣铺。
这铺子的掌柜叫老徐，原本是一大户人家的裁缝，做了十几年的长佣，后来这户人家经商搬离了锦州。
老徐有儿有女，父母健在，不愿离开锦州，于是靠着以前做裁缝攒的钱，开了个成衣铺，招了几个徒弟。
成衣铺里有裁剪缝制好的衣服，多为老徐徒弟练手之作，见不到绸缎制成的，基本是棉布所成。
老徐铺子里一般来两种人，一是家里没什么女眷的男子，从事的都是帮工伙计这类工作，买成衣就是图方便不贵，大小凑活就行。
另外一种客人就是非常有钱的或有势的贵客，看中的是老徐的手艺。
秦正言正是这样的贵客。
还没到铺子跟前，身边跟着的三个青衣就对着铺子里喊起来：
“徐掌柜，徐掌柜！贵客临门啦！”
还在教几个徒弟如何裁制高级布料的老徐，闻言带着徒弟把秦正言一行迎进铺内。
身边捧着绸缎的青衣把东西交给徐掌柜，徐掌柜看了眼就知道都是好料子，光这料子，就比普通三口之家一年的收入还要多。
“客官是打算如何裁制？”
“体现本公子的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即可！”秦正言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帅。
徐掌柜打量了一下，不是什么难题，人靠衣装，制衣这块他可是拿手的，至于秦正言的人，也是相貌非凡。
丈量身高，比对尺寸，裁画样板，很快就没秦正言的事情了。
徒弟们围着徐掌柜看他裁剪布匹，秦正言无所事事，在铺子里逛了起来。
这铺子里的衣服都很简朴，布料也普通实在。
忽然看到一件青衣布褂，十分眼熟，转头就看到身后那仨儿。
“你们的衣服都是在这买的？”
“回公子，以前买过，后来不买了。”
自秦正言眼都不眨，砸了十量银子，就为身行头，三人就更加恭顺了。
“怎么回事？哦，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一路来跑前跑后，肩扛手提，秦正言觉得他们需要有个名字。
“回公子，小的叫秦大牛。”三人中比较壮硕的青衣回道。
“回公子，小的秦二牛。”说话的这个眉眼之间看起来比较机灵，秦正言发现他在路上说得也比较多，之前银子也是给了他。
“回公子，小的秦三牛。”这个看起来比较木讷，说话语气也没前两个足。
“好了，以后说话不要加这些回啊什么的，有什么直接说就行了，本公子不是小心眼的人，还有，你们是三兄弟？”五好青年秦正言表示不接受这些封建糟粕。
三头牛对视一眼，二牛开口回答：
“小的三人非是亲兄弟，而是同村好友，家里都只有几亩薄田，只能温饱度日，成家无望，于是结伴到这城中讨生活。之前在这成衣铺买过衣服，和徐掌柜认识……”
说着说着二牛语气就弱下来了，秦正言似笑非笑得看着他。
“不曾欺瞒公子，徐掌柜是这片儿裁缝手艺最好的，好多富贵人家都找他做衣服！”秦二牛急道。
声音有些大，传到了徐掌柜那边。
“公子莫怪，二牛他们有时会带认识的帮工来铺里买些成衣，自然与老夫熟识，白天做完帮工，虽然有些机灵，但挣的都是跑腿的辛苦钱，也没有做过暗地里的交易。”
徐掌柜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秦正言解释。
“老夫不敢说手艺最好，但做过二十多年的裁缝，还是有些本领的，公子若是生气，老夫将制衣的钱降低一些便是。”
“徐掌柜！”秦氏三牛齐呼，当初刚来到城内，三人只带了几十文钱，自城外一路奔波，浑身灰头土脸，做帮工都没有门路。
幸遇得徐掌柜，看他们有些难处，指点了招帮工的地方，又借水让他们洗了洗脸，便宜作价，卖与他们干净的成衣。
虽然只是举手之劳，但三人感激在心，认识不少帮工后，向他们介绍了便宜结实的徐记成衣铺。
“哎，都是讨生活的小人物，谨小慎微，艰难求活。”虽然秦正言觉得自己性子有些跳脱，但怎会为难这样的底层群众，说到底他之前也是这样的人，面对领导，面对客户，只不过社会环境好，不会有生命危险。
秦正言朝掌柜作了一揖。
“掌柜言重，在下好奇罢了，并无责怪之意，制衣费用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您别担心，我也没有要亏待他们。”
“老夫多言了，公子您看，这绸缎裁剪得差不多了，但还需绣上流云蝠纹等图案，如此制成的华裳，配上公子的相貌，才是相得益彰。”
掌柜这话说到秦正言心坎上了，真是个实在人，他就喜欢说大实话的人。
“这刺绣一是将裁好的绸缎拿回府上，让家中女眷操持，二是送到绣衣坊花钱请人帮忙，待绣好之后，拿到老夫这里来，完成最后的缝制。”
这古代弄件好看的衣服也太麻烦了吧！
“徐掌柜，这刺绣要花费多少时间，最后成衣又要多少时间？”
“公子这件华裳，要绣的图案不算多，但送到绣衣坊，至少也要一旬才能完成，若是绣衣坊收的多了，忙不过来，拖至二旬也有可能。至于老夫缝衣，年纪大了不比从前，但只消三天，公子便可来取。”
好家伙，秦正言直呼好家伙！一件衣服，快的话半个月，慢的话，一个月也有可能。
秦正言还在思索要不要花这么长时间等待，毕竟他还要游历采风，耽搁太久也不好，但钱都花了，衣服没穿到身上岂不可惜。
满屋子的人都能看出秦正言嫌弃时间太长了。
一旁三牛看着秦正言，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能张开嘴，大牛二牛对视一眼，最终二牛出声：
“公子，可否让三牛的妹妹试一试？”
“三牛的妹妹，她是秀坊的雇工吗？”
面对秦正言疑惑的目光，还有此刻也说不上来话的三牛，二牛只好继续开口帮助这个木讷的家伙。
“三牛的妹妹不是秀坊的，但是她会刺绣，前段时间她绣了一副好像叫牡丹鱼的刺绣来着，我们都看过了，那刺绣可复杂了，三牛他妹只花了一个月就就绣好了，拿去卖的时候被一位官家夫人花了五百文直接买走了。”
秦正言对此不太了解，他于是他转头看着徐掌柜！
“几条鱼几朵牡丹，那刺绣有多大尺寸。”徐掌柜出声询问。
“没数过，但鱼最少有四五条，牡丹花连成一片，应该不止七八朵，尺寸的话……”秦二牛说不出多大尺寸，只能拿手在柜台上比划。
徐掌柜思索了一下，说道：
“牡丹鱼是蜀州刺绣的代表作之一，寓意富贵吉祥，很受人喜欢。这么多条鱼和牡丹花，加上这般尺寸，能在一个月完成，刺绣水平确实不低，比一般绣衣坊里的都好，基本可以在一旬内完成公子衣服上的刺绣。”
徐掌柜的话让徐氏三牛忍不住拍了下手背，尤其是徐三牛，紧握的手臂不断颤动，脸上激动的神色里，三分喜悦，六分骄傲，还有一分莫名的哀伤。
“不过这般尺寸的牡丹鱼刺绣，只卖五百文？用的可是绸缎？”
“买不起。”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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