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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桑离司徒锦澜 > 第17章 休书难求
 
长公主冷着一张脸,不吭声的由静嬷嬷搀扶着坐到正位上。

倒是司徒锦澜温和一笑,冲桑离虚扶一把:“颖儿不必多礼,起来吧。”

桑离起身,“兰香,奉茶。”

兰香带着人利落的奉上香茗,尔后退到一边侍候。

长公主这才冷冷开口,“刚才那景象,你可看到了?”

桑离微微垂首,“回公主,儿媳今天身体有点不适,方才在寝房休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冷冷的看着她,“你不知道,你的婢女也没有告诉你吗?”

桑离淡淡道,“兰香正要与我说,长公主殿下就已经过来了。”

长公主神色不虞,“成千上百只乌鸦绕宁苑飞了三圈,对此,你有何说法?”

桑离语气不卑不亢,“儿媳没有说法,因为儿媳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乌鸦。”

她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低垂着头,司徒锦澜离得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后颈露出的一片雪白的肌肤,还有耳垂那细腻而又近乎透明的美好形状,不知道怎么的,心神忽然一荡。

他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一副温和谦卑的模样,脑子里却闪现出那晚她手持利刃,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母豹子,警惕而又凶猛的盯着他的架势,两者竟然无法重合,不由晒然一笑。

看来,演戏这种事对于她来说,还真是驾轻就熟。不过有一点,不管是人前的她,还是人后的她,不管她们身处何种立场和局面,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冷静。

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冷静。

这让他更加好奇,是她的性格天生如此吗?还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能让她惊慌失措的事情?他忽然很期待看到她无法保持冷静的样子。

长公主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乌鸦乃不祥之兆,方氏,你从过门,王府就接二连三发生事情,如今又出现这等异象,你说,你该当何罪?”

桑离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儿媳乃不祥之人,求公主体恤。”

兰香也跟着跪了下去,伏地口称:“求公主体恤。”

长公主嫌恶的看她们主仆一眼,“本宫倒想体恤,但本宫也不能容忍你这般不祥之人留在府内连累他人,所以,本宫会去向皇上请求,请他……”

她刚要说“请他下一道圣旨”,一旁的司徒锦澜已不疾不徐的打断了她:“母亲。”

桑离的一颗心,顿时被他这两个字打在了半空中,藏在袖子里的手心下意识攥紧。

“母亲。”司徒锦澜微笑起身,首先将桑离扶了起来,尔后对长公主道:“区区鸦群而已,母亲何必在意?只是巧合罢了。依我看,那一泓道长纯属一派胡言,这门婚事可是御赐,若颖儿真是命里带煞,皇舅舅会将她赐予我为妻吗?”

一语点醒长公主。是啊,皇帝赐的婚,岂容他人说三道四?就算方颖命硬,难道九五之尊的龙气还镇压不住区区一个女人的煞气吗?此事若是传到皇兄那儿,只怕他又要恼怒了,毕竟,为了替自己这唯一的外甥谋一门好婚事,他可没少花心思。

当下,脸上不悦之色隐去了三分,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澜儿说得有理,那道长就是胡说八道。颖儿,本宫方才担心则乱,你别往心里去。”

桑离好不容易达成的希望瞬间落空,心里恨得直痒痒。面上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垂手道:“儿媳不会放心里去,公主也是为了夫君好。”

“你明白就好。”长公主点点头,起身,“澜儿,你有段时间没有陪娘一起吃饭了,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水晶肘子,你尝尝。”

司徒锦澜微笑,“好。”然后深深的看了一旁低垂着头的桑离一眼,随同长公主一起走了。

“恭送长公主殿下,小王爷。”丫鬟婆子跪了一地。

他们母子俩走后,兰香遣退下人,花厅里只剩下了她和桑离两个人。

桑离的神色掩饰不住的失魂落魄,拳头紧攥,恨得直咬牙。

只差一步。就差一步。眼看着长公主做了决定,可惜,她所有的努力,却全都被司徒锦澜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毁了。

司徒锦澜!你到底为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她闭上了眼睛,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心的肉里。

“小姐,你没事吧?”兰香担忧的上前。

她也很失望,明明已经快成功了,结果……

“我没事。”桑离深吸了一口气,“我回房间休息会儿,你看着点,不要让人来打扰。”

“是,小姐。”

是夜,月凉似水,星光满天。夜风吹过院子里高大的梧桐树树梢,发出簌簌的声音,像是情人温柔的低喃。

桑离倚着轩窗,心情复杂的望着窗外。

白天的一幕在脑海里回荡,事后她将整件事情仔仔细细想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若换做寻常人家,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完全可以换来一纸休书,但义王府不同。她的婆婆是皇室的长公主,而她的这门婚事,是由皇帝亲自赐婚的,也就是说,除非皇帝下旨,否则,义王府根本不可能休她。也就是说,她在今天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费了。

再也没有什么比得到这个结论更让人颓废和失落的了。她下意识摊开掌心,恍惚之间,看到了自己掌心长出纠缠的曲线。

她也曾想过一走了之。可是,如果她走了,方家怎么办?乐平长公主一定会迁怒于方家,届时,方家上下一百多人口,恐怕全都要遭殃。那样她岂不是罪过大了?毕竟她的命还是方庆浩救回来的。她虽为杀手组织的成员,但是,说到底,还是太重感情,否则,怎会被她当做亲生父亲一样的人利用和谋害?

想到这里,桑离心情十分低落,眸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她忍不住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颖儿何故叹气?”耳旁忽然传来琼酿般迷人的声音,声线华丽,嗓音独特而又熟悉。遁声望去,如水的月光下,俊美绝伦的男子步履从容,衣袂飘飞,宛如误落凡尘的白衣谪仙,踏着凌波微步,含笑而来。

桑离定了定神,“小王爷!”

司徒锦澜微微一笑,“你叫我什么?”

桑离一滞,“夫君。”

司徒锦澜微微一笑:“颖儿总是不长记性。”

桑离微微垂下眸子。

司徒锦澜道:“下午母亲的话,你别太在意。也别往心里去,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罢了。”

桑离神色黯然:“可是妾身却觉得,长公主殿下说得挺有道理。”

司徒锦澜皱眉,“哦?为什么这么说?”

桑离道,“你看,从妾身入府,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又连累夫君你病发,如今一泓道长又有断言,妾身真的诚惶诚恐。怕给王府带来更大的麻烦。”

“你想多了。”司徒锦澜静看她片刻,才淡淡道:“这些不是你要考虑的东西,你只管安心呆在府里便是。”

可是我不想安心呆在这里啊。桑离心里狂喊,面上神色愈发凄楚:“妾身福薄,就怕给夫君带来灾祸,今天乌鸦压顶之事你也看到了,夫君,你就真的不怕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司徒锦澜挑眉,“比如呢?”

“比如……”桑离盯着他,“那只操控女鬼的幕后黑手。”

司徒锦澜唇角的笑容僵了僵,尔后道,“颖儿是害怕,有人再来加害于你?”

“是。”桑离也不否认,“妾身胆小,受不起这样的惊吓。”

司徒锦澜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末了,才长叹一声,道:“唉,其实我也知道,依我这副破败身体,再娶你进门,是害了你。想必关于我那前几任王妃的传闻,你也有所耳闻,实不相瞒,我以前也一直以为,王府的鬼魂是芳菲表妹,是她死得不甘心,所以才屡屡在搅动风波,但是自从那晚你帮助我们捉到了女鬼,发现那只是人假扮的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王府里真的有一只幕后黑手在操控着这一切。可是,他躲在暗处,我们却无从得知,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说到底,颖儿,终究是我连累你了,我这种情况,拖累了家人倒也罢了,还要连累无辜的人,你这般如花的年纪,实在不应该陪着我这种无用之人一起等死。可惜母亲不听我的劝,非要给我娶妃。真对不起,我对你愧疚在心,有心要放你自由,奈何这门婚事是皇上所赐,皇命难违,我也有苦难言啊。”

桑离:“……”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的意思,就是在告诉她,别想打休书的主意,除非皇帝下旨,否则,他是不可能休她的?

“不过颖儿你放心,只要你身在王府一天,王府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你周全。”司徒锦澜又信誓旦旦的说。

桑离慢慢的眯起了眼睛,不动声色的看着司徒锦澜。同样的话,他不是也曾对他的前面三任王妃说过?可最后呢?一个自杀,一个病死,一个失踪。这王府,到底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司徒锦澜,真的如他表面上呈现出来的那样软弱无能和无辜吗?

尽管他对她信誓旦旦,极为怜惜,可为什么她总觉得他的话言不由衷?他明明说得言辞真切,又处处为她着想,尽管身居高位身体孱弱,但依然有一颗真诚的赤子之心,这样的温柔和体贴,不是很容易打动人吗?为什么她一点点都不感动,甚至还隐隐察觉到了危险的味道,凭直觉,觉得这男人温和无害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大尾巴狼的心呢?

月光下,司徒锦澜白衣蹁跹,身后满天星光化为他的背景,而他眸中的光芒,几乎可以盖过世间所有的颜色。这样的男人,又怎会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无害呢?恐怕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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