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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宋新元冯灯 > 18 暗度陈仓
 
晚上,宋新元洗漱后,想起孔琢给他安排的小任务,仓促地吹干头发,敲响了隔壁的门。

门开了,冯灯举着手机出现在他面前,瞥了瞥他,继续接电话。冯灯仅穿着睡裤,胸肌和腹肌大方地晾出来,使宋新元一饱眼福。冯灯的通话音是外放的,宋新元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以为是杨希月,瞬间提高警惕。

打电话的人并不是杨希月,而是冯灯的母亲吕舒涵。吕舒涵问:“希月确实不错,不过你怎么突然开窍了?你相亲那天还说跟她不合适。”

冯灯倚着门框,垂下眼帘:“交往试试,相处了才知道合不合适。”

吕舒涵责备道:“你们年龄都不小,别闹着玩,尽快领证买房。她和你交往肯定是想结婚,你也认真些。”

“结婚?”冯灯抬眼看向宋新元。

宋新元搞清了对方的身份,听见母子俩的话,心里一沉,差点拔腿跑掉,但他想知道冯灯的答案,只好赖在原地,若无其事地瞅着地面。

“对,你打算拖到啥时候?”吕舒涵说,“你生日那天领证刚刚好,你觉得咋样?”

冯灯望着宋新元的头顶,微微勾起唇角,提高了音量:“好,我考虑一下。”

宋新元猛地抬起头,耳中仿佛有团蜜蜂嗡嗡乱叫,吵得他脑子快炸了。冯灯挂了电话,将手机塞进裤兜里,捏着自己的后颈,歪头问:“什么事?”

宋新元的嘴唇开开合合,吐出两个字:“没事。”他此时的脸色像墙一样,灰白灰白的,显然受了刺激。

“睡了。”

“冯医生,等等,”在冯灯关门之前,宋新元变了一副神色,正经地拿着纸和笔,“能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吗?方便和剧组搭建的房子做对比,尽可能让剧本切合现实生活。”

冯灯打量他数秒,转身走进卧室,用眼神示意他过去,然后坐在书桌前,任他参观。他呼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发现冯灯的房间和他屋子的设计差不多,也是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套桌椅。冯灯的床比他的大,躺两人绰绰有余,墙边摆了一个枕头,外面空出一截,看上去有点别扭。

但空缺将很快被填满,宋新元咬牙切齿地想,也许明天冯灯就会带杨希月回来睡觉,也许下半年就买婚房,永远离开这里。

宋新元眼睛酸痛,移开视线,瞧见床头柜上放着消毒液、打火机和半包烟。他感到非常诧异,因为冯灯过去从不抽烟。他大学时在宿舍抽烟,挨了冯灯无数次冷嘲热讽,最后甚至为了冯灯戒烟。时过境迁,冯灯却打了自己的脸。

虚伪,宋新元暗暗骂道,冯灯真虚伪。他巡视完,目光在冯灯的后背停留片刻,压低嗓音道:“谢谢你,我走了,晚安。”

“嗯,帮我关上门。”冯灯没有回头。

宋新元回到卧室便趴在床上,夏天来了,空气愈加灼热,他压着薄被,渐渐捂出一身汗,仍旧不想动弹,焦躁地啃着手指头。冯灯交了女朋友,还准备结婚,最可恨的是冯灯毫不顾忌他的感受,正大光明地把这些摆给他看,似乎在告诉他:宋新元,别打我的主意了。

宋新元心中迷茫,不知接下来二十多天该怎么办,难道只能收拾行李走人?他不想走。

他阴沉地摁开手机屏幕,惊觉整件事透着古怪,冯灯的性取向怎么说变就变,突然喜欢女的了?不会像他爸那样骗婚吧?他翻过身体,劝自己别瞎想,他以前是直男,不也被冯灯掰弯了吗?性取向不靠谱,或许冯灯从一开始就在骗他。

他戳戳手机,不知不觉地进入购物软件,低头扫到首页推荐的红色连衣裙。他脑海中闪过杨希月穿的裙子,犹豫地点开大图。图上的女模特通过各个角度向他展示了这条裙子,裙子不算长,堪堪遮住模特的大腿,若是套在他身上更显短。

他摸摸自己的胸口,那里扁扁的,顿时清醒过来,热气横冲直撞,烧得他脸红,赶紧关闭购买页面。他拍拍脸,扼杀了变态的想法。

隔日清早,宋新元随冯灯去查房,除了他,还有几个实习医生和护士跟在冯灯身后,包括杨希月。杨希月穿着白大衣,扎了一个高马尾,显得清爽利落。宋新元与她同排,发现她频繁与自己对视,犹如挑衅。他放慢速度,眼看着杨希月和冯灯走进病房,杨希月进去前朝他回眸一笑,烦死了。

病房内,冯灯靠近二号病床,没有放过考验学生的机会,转脸问杨希月:“患者的情况如何?”

杨希月对答如流:“患者周青梅,因包裹脑神经的膜上长出肿瘤,压迫神经,导致味觉障碍,诊断为舌咽神经梢肿瘤。”

“治疗方案?”

“舌咽神经梢肿瘤大多是良性的,只要动手术切掉肿瘤,就能治好味觉障碍。”

“好。”冯灯赞许地点点下颌。

宋新元感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根本不应该待在病房,于是悄悄地退出房间。在他出门之后,冯灯厉色道:“但是你忘了交代患者的病史,如果他得过其他重病,就这样轻率地进手术室,容易产生许多并发症。”

杨希月慌乱地认错:“对不起,教授,我下次不会忘记了。”

冯灯瞥了一眼外头,依然毫不客气:“这台手术你不用跟了,记住,上手术之前必须了解病人的所有病历。”

“好的,我记住了。”

杨希月趁冯灯不注意翻了个白眼,她没见过比冯灯更会演戏的男人,她跟冯灯之间差了一个宋新元。她耸耸肩,觉得宋新元无比可怜。

下午,在冯灯出门诊的时候,宋新元躲进休息间等冯灯下班,想约冯灯谈一谈。到了傍晚,宋新元见冯灯闲下来,刚准备叫冯灯,就听走廊广播里有人通知:“请外科的冯医生来急诊科,请冯医生急诊科,急诊收到一名车祸患者——”

冯灯匆匆离开门诊部,往急诊赶。宋新元不禁有些好奇,连忙追上去。冯灯到了急诊楼,撞见急诊科的陈主任,直接问:“怎么回事?为什么找我?”

陈主任说:“病人家属吵着喊你当病人的主治医生。”

冯灯皱皱眉:“他们认识我?病人叫什么名字?”

“应该是,他也姓冯,叫冯向阳,在立交桥开车时撞到桥栏,伤势严重,两条腿都断了,失血过多昏厥中,估计很难治愈。”

宋新元见冯灯在发愣,接着听冯灯说,“这个病人我拒收。”

陈主任非常惊讶,因为冯灯的父亲是出车祸去世的,冯灯一向重视出车祸的患者。他不解地问冯灯:“为什么拒收?”

“我今天状态不行,恐怕出差错。”

陈主任看出他有心事,不再为难他:“行,我找别人,你回去休息吧。冯向阳活不了多久,即使活下来也是个植物人。”陈主任在急诊任职多年,见证过无数次生死别离,对冯向阳的状况并不意外。

冯灯道谢后,转身往回走,走到拐角处,忽然坐在椅子上。宋新元不明白他怎么了,静静地立在他旁边。

“坐下。”冯灯头也不抬地说。

“啊?”

当宋新元疑惑时,冯灯猛地拉住他的胳膊,将他往下拽。宋新元没站稳,随着冯灯的力道坐下来,后脑勺磕到了墙。他疼得掉眼泪,生气地爆粗口:“靠,你有病吧?”

谁知冯灯笑了笑:“你喜欢我,你病得更不轻。”

宋新元身体一僵,停下揉头的动作,面色变冷:“你想多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冯灯伸头凑过来,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尴尬地睁开眼,避开冯灯的目光。

“你刚才为什么闭眼?”冯灯问。

“因为你突然——”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亲你?”

“不是,我——”

“宋新元,我不会亲你,”冯灯用平淡的口吻给他当头一棒,“我有女朋友,劝你别做白日梦。”

宋新元当时想,如果自己手里有把刀,一定要捅死冯灯,捅一刀不够,至少得捅一百刀,把冯灯的五脏六腑剁成碎末才能泄恨。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是从冯灯白大衣里传出来的。冯灯迟疑几秒,接通来电:“妈,怎么了?”

“听说冯向阳出车祸被送到你们医院,别救他,让他去死。”???电话里冷淡的声音使宋新元感到耳熟。

“他伤得很重,谁都救不了他。”

“活该,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是。”

冯灯挂电话后沉默了一会儿,撑着下巴说:“这个病人是我继父的堂弟,二十年前卷跑了我继父的钱,差不多十万块钱,那对农村人来讲不是小数目,是我继父大半辈子的积蓄。”

那是冯向海在工地赚的血汗钱,他过年时取出来,准备拿回家做生意。他和冯向阳一块儿回去,结果被冯向阳偷走了钱。千防万防,防不过家贼,冯向阳拿着钱销声匿迹,一年后被抓回来已把钱挥霍一空。冯向海大受打击,干活时出现事故,伤了一只眼睛,回去和吕舒涵在长情巷过日子,做些小生意。

“呃。”宋新元头一次听冯灯提起家里的事情,有点摸不着头绪,大致了解那个患者是冯灯家的仇人,所以冯灯不愿意给他做手术。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冯灯注视着宋新元,“你比很多人幸运。”

宋新元拿不准冯灯的意思,只觉着冯灯的眼神很可怕。他几乎确信,冯灯是故意不救人的,冯灯希望那个出车祸的人死掉。

三小时后,宋新元听说了冯向阳的死讯,尸体转运到太平间。宋新元第一回近距离接触死人,全身发冷,精神恍恍惚惚的,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冯灯下班后竟然约几个外科的同事吃饭。

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都对死人毫不在意,欣然加入到聚会中,大家一致认为这个聚餐是为了杨希月办的。杨希月也这样想,不自在地走在冯灯身边,时不时瞅瞅宋新元。

宋新元心不在焉,跟着队伍进了包间,默默坐在角落里。冯灯和杨希月站在他对面,说了几句客套话,在哄笑中帮大家点餐。半小时内,服务员将饭菜和酒依次端上来,摆满了酒桌。

宋新元喝了一瓶啤酒,又被韩乐等人灌了两杯白酒,脸颊堆满红晕,醉得一塌糊涂,但酒品算好的,自个儿对着旋转的桌面低声嘟囔,别人以为他够不着菜,实际上他在数落冯灯的恶行。

酒饱饭足,一行人准备散伙。韩乐大胆调侃:“冯教授,你送杨博士回家吧,不用管我们,我们自己打车走。喂,宋新元,你快点起来,别碍事。”

宋新元趴在桌子上,听见自己的名字,不开心地说:“别叫我,我睡着了。”

冯灯瞟他一眼,嘱咐韩乐:“你们先走,注意安全。”

包间里只剩下冯灯、杨希月和宋新元三人。杨希月整晚都头皮发麻,受不了地恳求:“真的不用送我,你照顾宋新元就行,他酒量真差。”她边说边往外走。

“行,我帮你叫车。”冯灯回桌边拿手机,不经意碰了一下宋新元的头。

宋新元猛然伸手,从后面揪住冯灯的衬衣。他脑子不清醒,耳朵不灵光,以为冯灯要撇下自己,情不自禁地伸出胳膊。

他无声地瞪着冯灯:你害惨了我,怎么能去勾搭女孩子?

他用的力气很大,仿若孤注一掷。冯灯被迫停下来,向身后伸出右手。宋新元看着冯灯的手臂,预感自己又要被推开了。然而,冯灯没有推开他,反而覆盖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他仿佛身处梦境,若不是瞄见门缝外的杨希月,他差点就睡了过去。冯灯掌心的热度激得他头脑发热,生出一种偷情的兴奋感。

冯灯握住他的手,和杨希月打电话:“抱歉,我有点急事,车在门口,你自己回去吧,注意安全。”

宋新元愣怔地盯着冯灯,依靠冯灯的力气站起来,额头抵着冯灯的背,唯恐冯灯从他眼前溜走。

“你为什么拉着别人的男朋友不放?”冯灯收起手机,扭头嘲弄他,“你不是不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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