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铭……”
周遭弥漫的鲜血气息，让陆翎冬瞪大眼睛，胃里翻江倒海，喉咙产生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哇——”忍耐不住，陆翎冬朝地下吐出酸水。胃里空空荡荡，无东西再吐的时候，陆翎冬才好受了一点。
他看着沾上酸水的手，上面好似还蘸着轩铭的心头血，一时，无言的恐惧感与拒绝感蔓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不要……”他捂住耳朵，像在内心世界一样逃避现实，可是，源源不断的信息还是涌进耳朵，直奔大脑。
“翎冬……”薛离海心疼望向遭受无尽痛苦的陆翎冬，内心杀意早已滔天。
他怒瞪拽住他手的苏青衣，嗔道：“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几个为周念晴报仇！”
苏青衣还是摇头，苦着脸：“组织下令放过他们，我们没有裁决权，不可轻举妄动。”
“我才不管那么多，逆命欺我学生，害我学生，我薛某咽不下这口气！”薛离海吹鼻子瞪眼，胡子宛若地震中的树木，不断颤抖着。
只是，不管他如何用力，都挣脱不了苏青衣钳住他的手。
陆翎冬听到周念晴的名字，身体里倏然有一种特别怀念的安逸感，似避风港般令人安心。
“念晴她，怎么了？”抬眸中，陆翎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你果然没有叶友杰的记忆啊。”落九耐感慨道。
“叶友杰？谁？”为什么这个名字，他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明明是第一次听到。
“你把叶友杰的人格湮灭了？”苏青衣朝杏知湘丢过刀子般疑惑的目光，一副杏知湘说“是”，就将他五马分尸的咬牙状。
杏知湘点了点头：“如果不这样做，死的就是首领，我不可能看着叶友杰杀了她。”
陆翎冬瞳孔弥漫着悲伤，太多信息量涌入不想接受事实的大脑里，让他昏昏欲裂。
“轩铭死了以后，我诞生了另一个人格，接着那个人格为了杀落九耐，被杏知湘消灭了？”
身体颤抖着，难怪陆翎冬感觉身上少了一点很重要、特别重要的东西。
薛离海这时甩开苏青衣的手，目光似鹰，手握利刃，朝着落九耐就是一剐。
“别！”苏青衣焦急喊道，整个人瞬移过去，用身体替落九耐挡了一剑。
“嗤——”的一声，长剑末入白衣，淌出细密的血珠，滴落在脏红而粗糙的地上。
对上薛离海错愕而惊讶的目光，苏青衣苦笑着将薛离海一掌拍落在地，而后拔出刺在左肩的利剑。
顿时，头上好似下了毛毛血雨，似飘洒的雪，带来丝丝惊悚与寒冷。
“我接到的命令是保护他们。”
作为全能型战士，苏青衣唯一听命的只有组织高层。十年前不听命令导致阮源牺牲，让苏青衣养成了不抗命的习惯。
不分对错。
苏青衣脸色苍白着，胸口的血流淌的速度减缓，最后肉眼可见痊愈了。
不愧是世界上能力最多的人，随便拿一个能力出来都可以痊愈胸口的伤。
“你这又是何苦？”薛离海瞪着苏青衣，言语却是无奈之意。
“落九耐……”陆翎冬记得，他是被洗脑的。
轩铭临死前似提到过她，那么眼前那个中二少女、跟自己与轩铭一起吃过火锅的女孩，就是害自己杀掉轩铭，背上弑友罪名的凶手？
思绪凌乱如丝线，条条交织似束缚。最终，陆翎冬理清了关于落九耐的一切，尽管脑袋空空荡荡，但他本能地对落九耐厌恶到极致。
身体怂恿着他举起剑，刺向落九耐。
事实上，陆翎冬也这样做了。在苏青衣还在使用能力痊愈的时候。
只是，苏青衣快速反应过来，直接拍飞了剑，犀利目光如戾兽，闪烁着不亚于冷兵器的寒光。
“你最好……”
“让他过来。”苏青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落九耐打断了，落九耐慵懒地伸了伸腰，说道：“这次有你保我，只是下次他依旧不会死心。”
“所以我好人做到底，让他明白，他伤不到我。”落九耐很有自信说道，在苏青衣愈发迷惑的注视下，她命令杏知湘把掉在一旁的灰刃递给陆翎冬。
然后，落九耐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挑衅着朝陆翎冬道：“来，往这里刺一下。”
刺一下，落九耐扑通扑通跳的心脏就会停止，她的生命会在布满血腥味的地下空间终结。
而自己可以报洗脑弑友之仇。
陆翎冬似被蛊惑着，举起了沉重的剑。
明明自己更喜欢轻巧的剑的说，灰刃由黑钢制成，无比沉重，沉重到手臂微麻，麻到略微颤抖。
“稳住啊，我的身体。”甚至颤抖到身体同步。
不就刺一剑，简简单单的一剑。
为什么，我会恐惧到发抖？
陆翎冬通红着眼，漆黑的眸子布满血红蜘蛛网。手心出汗，心脏从未有过的剧烈跳动，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涌在了握住剑的手腕上。
“去死吧！”刺剑中，陆翎冬流下懦弱的眼泪，闭着眼睛刺出一剑。
似乎触碰到什么无形之物，剑停了下来。
没有穿物而出的感觉。
睁开眼，陆翎冬发现剑尖停在离落九耐心口十厘米远的地方，无法再刺入半分。
似有一个透明的屏障，挡在他们之间。
“为什么？”陆翎冬加大了力度，可是剑依旧停滞在空中。
看到这个结果，周围人都懵了。
勒休前一刻还担心着陆翎冬的剑刺入落九耐瘦弱的躯体，结果，却变成现在这副僵持的局面。
“为什么我下不了手？”怒急攻心之下，陆翎冬只觉喉心一甜，吐出一口绯红。而后失去全部气力，瘫坐在地面上。
眼睛写满迷惘与不解。
“很奇怪吗？”落九耐没有理会丢在一旁的剑。
唯有杏知湘一副理解了的模样。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陆翎冬不想去想，脑海却不自觉泛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右手挡着眼罩，嘴里嚷嚷着中二语录的落九耐。
蓝宝石左眼徐徐生辉，像水平面一样清澈而干净。
“我那时候问你会不会杀我。你说过你不会。”抬眸间，陆翎冬错愕着望向碧蓝眼眸，那里面为何翻江倒海，让人看不透了呢？还带上一层阴霾，让人心颤。
陆翎冬冒出冷汗，有一种被算计的感觉。
“你给我下了暗示？”落九耐的洗脑能力，缘由心理暗示，只要有心理暗示，她就可以操控。
就像现在这样，陆翎冬被下了“不杀落九耐”的暗示，自然无法动手。
“对。”落九耐点了点头，这才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迟早有一天跟你兵戎相见。所以为了活下去，我只能出这种高明的手段。”
“叶友杰属于另一个人，他杀得了我。但你不一样，你杀不了我。”
落九耐的话语，终是击垮了陆翎冬的骄傲，没办法为轩铭报仇，难道他只能切腹自尽、以死谢罪？
“你别怪我洗脑你，让你去杀轩铭。”落九耐有一语无一语的，细细打量陆翎冬。
“你若是没有杀轩铭的念头，我还操控不了你呢。”
陆翎冬瞪大眼睛，被内心无处安放的巨大内疚感压着。
没错，陆翎冬对轩铭产生过杀意。
但又不止是轩铭，他甚至对苏青衣、对自己产生过杀意。
因为枫若静的死，在场能救枫若静的，除了无力的自己与轩铭外，还有姗姗来迟的苏青衣。
陆翎冬知道自己不该怨他们的，可是，内心却自然而然怨了起来。似在寻求情绪发泄点，以让濒临绝望的内心好受一点。
“你说的没错。”陆翎冬累了，他从未这般无力过。自己的一切被人算得一清二楚，甚至弑友的原罪，都生于阴暗的心。
甩不了锅。
如果自己一干二净，纤尘不染，岂会给她人不安好心的机会？
“我想过杀掉轩铭、苏青衣以及自己。”
那次洗脑还继续没有解除的话，他下一个杀的就是苏青衣，结束掉苏青衣性命后，他便会自刎离开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
苏青衣一愣，望向陆翎冬颓废而绝望的灰寂眼神，心口倏然一疼，不得已低下头：“枫若静的死，是我来迟了。”
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苏青衣很懂。
陆翎冬没有理会苏青衣，整个人好似入定一样，任由悲伤席卷而来，漂浮在绝望的海洋中。
“我只是利用了你的卑劣性。”落九耐依旧补着刀，她离开座椅，在陆翎冬面前蹲了下来，怜悯道：“等到事情结束，我解除你的洗脑，任你处置可好？”
她戏谑着，嘲讽着。
“落九耐你不要太过分！”薛离海看不下去了，他拉起陆翎冬，把他护在自己身后。
“就算有苏青衣护着你，我断你一臂还是很容易的，你不要太嚣张！”
落九耐摆摆手，一副没意思的表情。
“行了行了，谈点正事。”
她蛊惑的目光，带领在场的各位来到一个会议室内。
落九耐坐在主位上，双手托着下巴：“接下来，我说的是世界的真相，以及逆命收集命运碎片的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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