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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外室撩人 > 第57章 相见
 
严循心里咯噔一下, 心知王爷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此刻想撒谎是必然不行的,他便索性捡不重要的说了:“碰上了韩大夫家的孩子,就是王爷昨日救的那个小男孩。”

“哦, 他出了什么事?”

“不小心摔倒了, 哭得惊天动地。”

萧景澄点点头:“难怪听到了一丝哭声,无人管他吗?”

严循心扑通扑通直跳, 故作平和道:“韩大夫的娘子出来把孩子抱走了。”

说罢又添了一句,“那孩子好像写了字,急吼吼地想要拿给韩大夫看,跑得急了所以摔了。我看了他写的字, 真如鬼画符一般,强忍着没笑。”

萧景澄已经走进了院子,此刻便在院中的梧桐树下站停, 淡声道:“那孩子……多大了?”

“大概两三岁吧。”

严循不敢说实话, 生怕被王爷发现点什么。但他也知道王爷那般聪明, 定然是瞒不过他的。

那孩子他昨日里抱过, 多大年纪必定心中有数, 他也只能这般含糊地应付了过去。

好在萧景澄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随他进了内室后便坐了下来。

屋子里有几个侍候的小厮,端茶的端茶送点心的送点心, 还有人忙着去厨房熬药。剩下的一个被严循拉了过来。

他令小厮把韩星云开的敷眼的药材一份份分好,挑出其中的一份来分成两半, 准备给萧景澄敷眼。

那小厮却问:“大人,这要怎么弄才好,要不小的找人做两个布袋子装药材,再令王爷躺下盖在眼睛上如何?”

严循刚想说那样未免太麻烦,便听萧景澄吩咐那小厮去他床头的匣子里取一样东西。

小厮应了一声飞奔前去, 很快便捧了一个湖蓝色的眼罩走了过来。萧景澄便道:“将里面的药材替换出来,再给我绑上便可。”

严循一看这眼罩头都大了。这东西王爷哪怕去西北的时候都天天带着,每日不管战事多么繁忙,但凡只要躺下休息便要戴上它。

这料子原是极好的,因经年累月地用着也变得薄软起来,总觉得再这么下去很快便要破了。

严循便提议道:“不如属下叫人做两个一样的来,韩大夫开的药有些多,只怕有点塞不进去。”

萧景澄沉默片刻,点头同意。严循见状赶紧让人把那个眼罩收起来。

虽说王爷看不见,但他摸得着,叫他摸到那东西便又会想起余姑娘来。

严循从前见王爷惦记余姑娘,也不过感叹几句罢了。但方才他既知道了余姑娘就住在一墙之隔的院子里,这心境便迥然不同了。

他现在既忐忑又害怕,总担心这事儿有被揭破的那一天。万一韩大夫开的药起效了,万一王爷哪天能看见了,他亲眼见到余姑娘成婚嫁人生了孩子,会不会一怒之下……

严循不敢再往下想了。

-

韩星云待萧景澄等人走后,特意去了一趟后院。

关关摔了一跤眼泪还挂在脸上,见着她立马就伸出手来要她抱。韩星云一面抱起孩子一面冲余嫣道:“他的眼睛颇为棘手,以我如今的医术想要治好怕是很难。”

余嫣手里拿着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缝着,听到这话针在手里一顿,不小心便扎到了手指。

韩星云自然也看到了,便轻声道:“你是不是还担心着他……”

“没有,我担心的不是他的眼睛,我是担心我自己。”

余嫣说到此处不由苦笑,“你也该知道我是逃出来的,若被他发现抓回去,只怕下场凄惨。”

韩星云却只是摇头:“你莫哄我,我看他不像是那样的人。”

“那是你不知他从前有多凶狠。”

“是吗,有多凶狠,倒不如你说来我听听?”

余嫣被她搞得脸上一红,但到底也是生过孩子的人了,脸皮不像从前那样的薄,只轻轻瞟了对方一眼,便抿唇不语了。

关关看着她俩说话跟打哑谜似的便有些不高兴,兴冲冲挥舞着小手想要表现自己的存在感。

“爹爹、娘,你们说谁凶啊,谁凶我打谁。”

余嫣轻轻抚了抚孩子的脸颊:“不要说这种话,不好。”

“不许别人欺负娘。”

“不会,”韩星云拍拍孩子的脑袋,“放心,你娘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人欺负她。”

说完意味深长看一眼余嫣,又把孩子还到她手上,自己出去给人看诊去了。

这一日余嫣都没再到前厅去过,好在今日来看病的人也不多,韩星云和春喜两个并几个婆子便将前头的事情都安置好了。

晚上医馆关了门后,几个人便坐在一起又吃起了团圆饭。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日便是赏月最好的时光。昨日准备的食材还有许多,余嫣便变着花样做了好几道菜出来。

关关一心只想吃月饼,从昨儿个吃到今日那一张小嘴便没有停过。

余嫣怕他胖不给多吃,他就各种花样哄着旁人给他拿。先是哄韩星云,见对方不上当便又哄春喜。

结果害春喜被韩星云训了一顿。这孩子竟还不放弃,自己找个小矮凳爬了上去,打开柜子自己寻月饼吃。

余嫣实在无奈,被他这样子气得哭笑不得。韩星云也是一脸苦笑:“到底随了谁了,你也不是贪吃之人。难不成是孩子他爹……”

这话说得极轻,只有余嫣能听到。她便忍不住探头朝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

孩子的爹如今就住在一墙之隔的院落里。但他从不是有口腹之欲之人。他于吃食上向来随便,甚至某次余嫣问起时他便抱着自己,那样答了一句:“这世上自有比佳肴更令人沉醉其中的东西。”

余嫣当时有些脸红,现在想来却颇觉得可笑。

萧景澄一面对自己恩威并施,甚至有时还颇有几分柔情,一面却将皇城司抄了她家的事情瞒得严严实实。

这般煞费苦心当真是为难他了。高高在上的郕王殿下,从前是否从未为这种事操心过?

余嫣抱着关关在院子里和韩星云一道赏了月。两人皆是苦命人,最亲近的人都不在身边。相较起来余嫣至少还有关关在身边。

那是除了父亲外这世上仅有的与她有血缘关系的人了,余嫣想到这里不由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以至于关关有些不适,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娘你怎么了?”

余嫣措着他的额头,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知严循会不会遵守承诺替她保守秘密,或许她又该筹划着一次新的逃亡了。

正这般想着突然听见前头医馆的大门被人敲得砰砰直响。

韩星云立马起身去应门,余嫣也抱着关关站了起来。不多时便见医馆大门一开,严循焦急地冲了进来。

“不好了韩大夫,我家公子病了,能不能请您去看一看?”

严循说话中气十足,那声音顺着院落就传进了余嫣的耳朵里,令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就听韩星云问道:“出了什么事?”

“也不知怎么的,我家公子下午睡了一觉,这会儿竟发起烧来。烧得人事不醒,还得请韩大夫前去看看才是。”

韩星云一听立马转身拿了药箱叫上春喜便一起去了隔壁。严循却没有立马跟上,看了一眼站在院中的余嫣,眼神里盛满了焦虑。

余嫣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并未跟上去。

她能做什么,病了找大夫就是了,如今的她与萧景澄早已没有关系,无论他病成什么样她都不会再有任何波澜。

-

韩星云在隔壁园子待了许久才回来,身上沾染了一身的药味。

余嫣那会儿已经把关关哄着了,坐在孩子的床边怔怔出神。见韩星云回来便起身走了出去,悄悄带上了卧室的门。

韩星云见她不开口便索性自己道:“这病也是奇怪,突然就烧了起来。我问你他从前可有过这样的情形?”

余嫣仔细想了想:“似乎是有过一回,睡了一觉突然便烧了,喝了帖药就好了。”

他那样的身子应该没什么问题,随便抗一抗就过去了。

只是那一次他似乎不肯好好吃药,最后还是她嘴对嘴给喂进去的。

身居高位又矜贵异常的人,大概都这样吧。

余嫣不想再提过往,转身便要回屋,就见春喜急匆匆跑了过来:“不好了,严公子说他家公子不肯喝药,烧得愈发厉害了。”

韩星云就看一眼余嫣,又问:“他从前也这样?”

当着春喜的面余嫣有些难堪,只微微点了点头。韩星云便颇为头疼地抚住了额头:“那可不大妙。他烧得这般厉害,若是不肯喝药这烧退不下去,出了事咱们都有麻烦。”

余嫣:“这也能赖上我们?”

“自然可以,你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旁人岂会放过我们。到底是我去给他看的病,到时候只怕麻烦颇多。”

春喜胆子小,一听这话接嘴道:“不、不会要下狱吧?”

她一说这个又勾起了余嫣在顺天府的往事,令她后背一僵,不由在心里抱怨了萧景澄几句。

就非得这般折腾人吗?

正想着严循便大步踏进了院中,径直走到了她跟前,二话不说单膝下跪冲她拱手道:“属下想求余姑娘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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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一听他开口便知他要求什么,没等严循往下说便一口回绝:“我不去,你自己想办法吧。”

“若有办法我也不会来劳烦余姑娘,实在是我们几个人轮番上阵都掰不开我家公子的嘴,这才想到余姑娘。余姑娘……”

严循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恳求,“他这伤说到底也是为了大齐百姓受的,余姑娘既也是大齐的百姓,可否看在这个的份上出手相助?”

韩星云只觉得这人说话颇为有趣,差点笑出声来。她虽不管大齐百姓战场之事,但一想到萧景澄的身份也有些担忧,于是轻声对余嫣道:“你还是过去一趟为好,反正他这会儿也睡着了,即便醒了也认不出你来。就像我方才说的那样,你也不想他出点什么事,最后引来官府的人查问吧。”

这话比起严循说的更为管用,余嫣一想到还在熟睡的关关,便不敢随意冒险。

说到底她是从郕王府逃出来的,自然不想惹上官府的人,思来想去只能咬咬牙,勉强同意下来。

只是跟着严循过去的时候,她还是不忘叮嘱对方:“你答应我的事情千万要记得才是。”

“姑娘放心,在下说到做到绝不会多言。且王爷现下昏迷不醒,便是我想说什么也说不得。我如今只盼王爷早日治好眼疾,少受些苦便再好不过了,至于其他的……”

严循停下步子看了余嫣一眼,“我定不会插手去做,姑娘放心。”

余嫣得了他的保证后才放松了几分,跟着他快步进了内室。屋内满是药味儿,小厮家丁站了一屋子,看起来全是生面孔,没一个是余嫣认得的。

他们一见到严循来皆是神情一松,为首的那个管家模样的人赶紧冲过来,一脸为难道:“严大人快想想办法啊,小的们真的是没办法了……”

说着说着视线便落到了余嫣身上。

严循立马挥手遣退了他们,这才领着余嫣走到床边:“王爷从睡下后便一直没有起来,人也唤不醒药也喂不进,劳烦姑娘想想办法。”

说罢拿起摆在旁边的药碗,递到了余嫣手中,接下来便一言不发退出了内室。

方才还满是人的屋子一下子便空了,余嫣端着药碗站在那里沉默了几许,半晌长长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坐下来。

萧景澄难喂药她是知道的,她自己也是这般,意识不清的时候便不喜欢这种苦的东西入口。

只不过从前萧景澄喂她的时候力气大,怎么都能掰开她的嘴。而她眼下面对这个男人却觉得颇为棘手。

他们早已不是那种关系,她自然也不能用从前的法子来喂药。即便他睡着人世不醒,余嫣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做那样的事情。

可这药不吃也不行。她坐在那里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没办法只能轻轻唤他一声:“萧景澄?”

这是她头一回这般直接叫他的名字,从前她不是唤他王爷就是叫他的小字怀周,像这样连名带姓地叫他,自然是不敢的。

但眼下他睡着她醒着,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成了一个病得连药都不肯喝的病人之后,余嫣突然胆子就大了起来。

她叫了一声见他没反应,便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萧景澄,你好好吃药,好吗?”

边说边将汤匙递到他嘴边。

萧景澄自然不会理她,嘴未张开那药汁便流到了外面。余嫣赶紧去替他擦,又忍不住抱怨一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叫你好好吃药,又不是要毒死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你不吃药便要一直烧着,你觉得烧着好受吗?”

心里带了怨气下手便重了些,把萧景澄的唇角擦得有些红。

看到他嘴角被自己擦红了余嫣又有点担心,怕他醒过来见到会责怪下人,于是下意识又伸手抚了抚那个地方。

本是想要把那红痕抹去一些,手一碰到他的嘴角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误,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低头一看手指正在微颤,显然自己也被刚才的动作给吓着了。

余嫣不由有些气恼,气严循来找自己帮忙,也气韩星云把她哄过来帮忙,但最气的还是面前这个不配合的男人。

她把汤匙往碗里一扔,恨恨道:“不吃便不吃吧,随你烧着。”

说罢便要起身走。

刚放下药碗站起身,便听到一声模糊的轻哼,似乎是从床上发出的。余嫣被这声音吓了一跳,转身去看却未见有什么异常。

那男人依旧这般躺着,眼睛紧紧地闭着,看不出一丝眼盲的症状,只脸颊上带有一丝微红,整个人都带着一副病容。

余嫣不由心一软,耐着性子又好声好气问了句:“你到底喝不喝,你就喝一口成吗?”

边说边将汤匙又递了过去。

也不知是她的话起作用,还是萧景澄本就有了几分意识,那汤匙递过去后他便微微张了嘴,汤药顺利地滑落进他口中,看得余嫣不由松一口气。

见他肯喝药了,她便趁热打铁,将一整碗药都喂进了嘴里。又到门口唤了小厮过来,问他们可还有别的药要喂。

严循听到后就道:“先前打翻了一碗,这碗也只得半碗。麻烦姑娘稍候片刻,我已叫人再熬了一碗,马上就会端来。”

余嫣就本着好人做到底的原则,留在屋内等着人送药来。

熬药自然是慢的,余嫣见萧景澄没醒倒也不急,索性坐在他床边盯着他的眉眼打量起来。

多年未见说不好奇是假的,她也想知道这男人过去几年过的怎么样。

但看容颜似乎没怎么变,依旧是那副面如冠玉的模样,都不见有苍老的痕迹。

他这般安静地躺着没了往日的戾气,就像一个长得好看的翩翩佳公子,整日里吟诗作赋仙气飘然的模样。

很难想象他这样的人是怎么提剑上战场厮杀的,与那些嗜血的匈奴人比起来,他这样的都算文弱公子了。

所以才会让人弄坏了眼睛吗?

余嫣不知心里是高兴还是难受,又或者二者皆无,只这么漫无边际地想了许久,最后竟趴在他的床边不小心睡了过去。

-

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余嫣一直到察觉有人碰到了自己的手,这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醒来一看发现自己在萧景澄的屋内便有些紧张,再一看床上的人竟已是醒了过来,便惊得更厉害了。

此时的萧景澄眼睛上没有蒙布,那一双眼睁开的时候与从前并无二致,看不出一点眼盲的样子。

余嫣与他对视的时候,紧张得血直往头顶冲,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连呼吸都几乎停滞了。

倒是萧景澄淡定地坐在床头,原本手覆在了她的手上,这会儿她突然抽了回去引得他皱了皱眉,随即便听他道:“严循?”

余嫣没敢接话,脑海里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做出了逃跑的反应,蹭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大带倒了椅子,在安静的房内发出一连串的响声。

余嫣被这声音惊得整个人定在那里,如遭雷劈。

萧景澄则愈发皱紧了眉头,提高音量道:“严循!”

严循闻声立马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到屋内的情景也是一时语塞。

萧景澄便问道:“屋内还有何人?”

余嫣吓得后背僵直冷汗直流,转身就要走,却听身后萧景澄沉声道:“你站住!”

屋内的气氛一触即发,严循赶紧上前解释道:“公、公子,这位是韩大夫的夫人,是我请来照顾公子的,还是莫要把人吓着为好。”

“夫人?”

“是,公子突发高烧,韩大夫已是来看过了,也开了药方熬了药。我们都是粗人笨手笨脚的,药喂不进公子嘴里,所以韩大夫才叫他夫人过来帮个忙。眼下公子既是醒了,我便让人回去了。”

说罢过来冲着余嫣行了一礼道:“有劳韩夫人了,待我家公子好了后,必定上门道谢。”

余嫣一句话不敢说,连看都不敢看萧景澄一眼,只嗓子间轻轻应了一声,便转身匆匆忙忙走了。

严循见她离开这才长出一口气,一转身看到萧景澄阴沉的脸色,一颗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王爷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他刚才情急之下随口撒的谎破绽颇多,王爷回头细想必定能想通。

于是他赶紧端了药过来道:“王爷还是先喝药吧,待身体好了再说。”

萧景澄冷着一张脸接过那药碗,抬手就给喝了。严循见状露出点笑来。

还是醒着的王爷好,醒着的王爷至少愿意好好喝药。

他看了眼外头还漆黑一片的天色,小声道:“王爷喝了药不若再睡一会儿?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属下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您便叫我?”

萧景澄却不放他走,只淡淡问了句:“那位韩夫人,可是不会说话?”

严循一愣没有立即答话,过了片刻后才喃喃地应了一声:“是是,属下确实没见韩夫人说过话。”

说罢战战兢兢盯着对方看了许久,见萧景澄不再吩咐,便默默退了出去。

因他走得急,并未留意到萧景澄搁在床沿边的手已然握成了拳,手背上青筋直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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