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伴随着拍打船身的水浪声，船上大多数人都睡着了。
唐博没睡，他还在工作。
白鹿领目前的人口陆陆续续已经达到五万出头, 看起来不多，但事情很多。
再小的社会都需要完善的组织架构和法律法规，也需要大量物资才能顺利运转起来。
唐博目前已经把白鹿领的架子搭建起来，但想要让它自我运转还差得远，尤其盈利和投入远不成正比。如果不是唐博和古鼎可以到处打劫, 把别家领主的财产给弄过来, 再想方设法找人购买各种原材料, 只这五万多人口就能吃垮白鹿领。
人光养着不行, 还得给他们找活做, 两个农业区还好，只要有地就让人去开垦，要么就盖房子修路，总是能找到活做。可住在工业区的人们, 为了保障他们的生活，就必须让他们每天都有事情做, 并且要让他们相信他们的工作可以做一辈子。
如此一来, 他的所有工坊基本都不能停工，不但不能停，还得增加人手、增加生产规模，这样才能把新加入的人口给逐渐消化掉。
但生产需要原材料, 生产出来的物品需要销售出去。只有形成轮转，白鹿领的经济才能健康发展。
但现在白鹿领必须低调做人, 生产出的产品根本不敢推销出去。可内部消化又能消化多少？
为了增加内部消化能力, 唐博就只能从外面吸纳更多人口进入白鹿领。
但这么多人来了, 又得考虑给他们安排工作。
如此就变成了恶性循环，而唯一解决这种内部恶性循环的办法，就是把生产出来的商品外销，再换成物资和粮食等带回来。
可也不是所有商品都能随便卖，首先粮食类，在战争期间都不能往外卖。卖出去容易，买回来就难了。
所以豆制品、面制品及其他加工食品都不能作为商品，顶多卖一些蜜饯果子之类。
纸张也不能卖，除非白鹿领想再度引起绿麻城注意，把绿麻城的怒火引到自己头上。他们好不容易才让绿麻大公转移注意力，可不能让他迁怒。
煤球煤炉也不能卖。唐博查过其他地方的信息，也问过其他地方来的商人，煤这一资源目前还没有在铜雷国出现。如果他现在把煤球推出去，不被人注意也就罢了，一旦让人发现他发现了新能源，白鹿领势必又会被推上风浪尖头。
所以煤球煤炉之类的商品也只能放在三树城销售，别人问起来只说那煤球是用木屑、泥巴和牲畜粪便混合后用特殊方法制作出来。
铁制品更是不能往外卖，白鹿领有人会辨识铁矿并会冶炼金属的事是白鹿领的最大秘密之一。这事要是泄露出去，那位绿麻大公绝对会掉头就来打白鹿领。
绿麻大公不来，铜雷国国王也会派人来找麻烦。
唐博给那三支队伍的暗中支援，除了粮草和药物，就有铁制武器。也因为这些铁制武器，才让绿麻大公越发坚定地认为公国内的内乱都是蓝稷公国造成。
要是让绿麻大公知道那些铁制武器和铠甲等是唐博提供的，那还得了？
为此，白鹿领能拿出去的商品就十分有限，唐博列出了一个清单，上面有木制品、漆制品、皮具、布料、成衣、香料和火柴等。
这些都是要带到都城去贩卖的货物。
如果能顺利拿到国王赐予的行商允许，他就可以在回程时和青豆公国做交易，还能把纸张也拿出来贩卖。
当然，一开始为了避免引起注意，他不会贩卖能写字的纸张，他就卖能擦屁屁的软草纸。
唐博叹息，到底还是实力不够，如果实力足够强大，他又何必这么费心费力地组建商队，买卖东西和接受新人都要如此偷偷摸摸。
如果白鹿领足够强大，我管你外面打成屎，我照样打开城门做生意，谁来都欢迎。顺便还能在战争期多多宣传白鹿领的安全和安稳，多给领地吸引一些人口和人才。
如果白鹿领的人口能达到五十万，占地规模能达到上辈子一个省城那么大，生产规模能是现在的一百倍，尤其武器和装备方面同样翻上百倍，那么据地自重也不是不可能。
而现在的白鹿领也不是不强，就是打不起持久战。他们的武器虽然厉害，但库存极少，而且人口也少，存粮更少。如果被人围困，最后能冲出去的恐怕也只有他和古鼎等人。
别看绿麻大公现在因为内忧外患而焦头烂额，但如果他集中力量来攻打白鹿领，那最后白鹿领只有被打成烂柿子的份。
最让唐博忌惮的就是那些神秘的神眷者。
根据古鼎他们反馈回来的消息，绿麻大公之所以在内乱的时候还敢和蓝稷公国开战，就是因为他拥有数量不少的战斗型神眷者，如今这些神眷者全都上了战场，正和蓝稷公国的神眷者们打得不可开交。
“你在为什么叹气？”一道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突然在唐博耳边响起。
唐博唰地亮出血刃。
古鼎连忙举起双手，嬉皮笑脸地道：“是我。”
唐博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古鼎主动靠过来，依旧笑嘻嘻的：“很惊讶？我掌握了空间穿梭的魔法，我厉害吧？想不想我教你？”
唐博：“……你和魔魂做交易了？”
古鼎在他旁边盘膝坐下，拿起他的水杯就咕咚咚灌了一半：“没意思，竟然一下就猜到了。”
唐博身体后靠，抱臂道：“你胆子不小。”
古鼎嘿嘿道：“不是你说的，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有时候富贵就要在险中求吗？”
唐博冷哼：“我还跟你说过玩火自-焚、作茧自缚的典故。”
古鼎悄默默地伸出手指爬啊爬地爬到唐博大腿上，“你会帮我的对吗？”
“你和它做了什么契约？”唐博拍开那只爪子。
古鼎赖皮地往他肩膀上一靠，伸长双腿，痞痞地说道：“公平交易契约，它教我它所会的所有魔族知识，当我全部学会后，就放它自由。”
唐博脑子一转就知道了古鼎打算，古鼎这是想先把魔魂榨干，当对方再也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把它放出魂海囚笼，但放出去的时候，肯定会让他在一边等着。
“你就这么对我有信心？”唐博挑眉。
古鼎：“嗯，反正我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学完它掌握的知识，等我学完，你应该也会变得更强大。”
“那魔魂知道你在打算什么。”
“我知道。但它又何尝不是在赌一个机会？如果它什么都不做，你我还是会一天天变强，迟早会把它彻底磨灭。那它还不如赌一把。”
古鼎抱住唐博胳膊，黏黏糊糊地说：“我教你怎么穿梭空间吧，你我彼此都有对方的灵魂标记，等你也学会空间穿梭，我们就能随时随地见面了。等教完了，你让我在这里睡一会儿，我好困。学会这招我就来找你了，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唐博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好的魔法不学白不学。
古鼎讲解了一个多小时，还带着唐博体会了两次。
唐博也有很高深的魔法知识基础，学习这个空间穿梭魔法并不困难，不过他们现在学习的还是初级版，只能在短距离内穿梭，还需要定下坐标。否则很容易穿梭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
古鼎见把唐博教会，果然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唐博的床铺上，呼哈呼哈就睡着了。
唐博练习了半个晚上，船舱地方狭小，他也懒得再出去找地方，就把古鼎往旁边推了推，他也在狭窄的床铺上睡下。
古鼎一只胳膊伸过来，唐博没在意。
古鼎一只大腿架到他身上，唐博翻了个身，继续睡他的。
古鼎激动得都快装不下去，他一点点的挪动自己身体，吧唧抱住唐博，抱住就不肯放开。
唐博的嗜睡症是好多了，但他只要睡着还是会睡得比较沉，不过如果是个陌生人，他就算睡得再沉，对方一靠近，他就能清醒过来。
但古鼎是谁？
唐博感觉到身边熟悉的气息，压根就没在乎那点重量。就是在梦中朦胧地想，以后不能和这小孩一起睡了，太重，还喜欢乱抱人，让他翻身都难。
古鼎哪知道唐博的梦中想法，他都要激动死了，但这一激动就坏了，为了避免被唐博发现他的“激”动，他只能忍痛放开唐博，把自己缩在了墙角。
也许他应该更大胆一些？
古鼎又大着胆子靠近唐博，但发现自己无法压制时又赶紧放开。
结果后半夜古鼎就这么反反复复，搞得第二天唐博起来就看抽条的高大少年趴在床铺上，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忙，我要补眠，困死我了……”
话没说完，人就秒睡。
唐博：“……”
古鼎一觉睡到大中午，和唐博一起吃过午饭，就回去了。那支队伍还不能离开他，他无法离开太长时间。
但学会空间穿梭术的古鼎不再克制自己的想念，他几乎每晚都会来到唐博身边，和他一起吃顿晚饭，聊聊正事闲事，再死皮赖脸地留下来和唐博睡在一起。
他找的借口是，战地太危险，有人想要害他，他在营地都睡不安生。
唐博信了他的鬼话才怪。不说古鼎自己的本事，有山猎这个幻境大师在，他们晚上睡觉谁能闯进两人的帐篷？除非是比他们还厉害的神眷者出动。
但唐博想到古鼎才十八岁就得天天在外奔忙，每天杀生杀死，见到的都是最残忍的景象，对少年心理显然非常不健康。而小孩子都非常需要心理上的安全感，这大概也是古鼎非要来找他的原因，就……纵容了。
途经爆王河领，镇老领主过来和唐博见了一面。
现在的镇老领主看起来瘦了很多，但特别精神。
这位老人也特别干脆，上来就问：“四塔郡要么？”
“要。”唐博也没客气：“但我们人手太少，要了也不一定能守下来。”
镇老领主神秘一笑：“你这次不是去给国王陛下敬献造纸术的吗？如果那位国王陛下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就直接说你的领地太小、人口太少，想要略微扩大一点领地。”
唐博眯眼，“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镇老领主既然打算上唐博的船，自然不会隐瞒他：“我家和青豆公国那边一直有联系。那边有人给我传来消息，据说蓝稷公国正在联合其他两个公国，想要把绿麻公国给分了。青豆公国想要四塔郡，如果你不想以后河道被人掐制住，最好能先拿下来。”
唐博不算太吃惊地道：“这么快？”
“他们大概认为这是难得的机会。”
“难道他们不担心国王陛下责怪？我想国王陛下应该不希望四大公国变成三大公国吧？”
“他是不希望。但现在的国王陛下……身体不太好，而我们的两位王子又还没有成长起来。”镇老领主索性坦言：“你去给国王陛下敬献造纸术，相当于给他送钱。如果你再表表忠心，再适当展现一点自己的实力，让国王陛下觉得扶植你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那么你很可能会得到比较大的一块封地。”
“我也有可能变成国王陛下竖起来的靶子，对吗？”
“对。但那也是你的机遇。”镇老领主看着唐博。
唐博点点头：“您老说得没错。”
镇老领主露出笑容：“我们现在说得再好也不算，具体还是要看你到了那边以后，再看如何操作。我听说那位国王陛下最喜欢金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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