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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妄欢 > 第40章 炬
 
40

307包厢内愁云惨淡, 众人早就醒了酒。

总之清不清醒此刻也都该清醒了。

火熄后锅内逐渐凝成冷油,桌上的饭菜已成残羹冷炙。酒杯倒的倒,盘里装着海鲜壳以及骨头之类吃剩的垃圾, 也没服务员进来收拾。

一群人在里头就这么干坐着五个小时。有人发消息打电话, 也没用,齐厉面无表情的道:“各位老板想搬救兵的尽管,我们七爷就爱热闹, 不差那几口饭, 几杯酒。”

说完之后, 门啪的摔上。

众人吓得魂儿一颤。

有个投资人,哪里见过这种世面,跌跌撞撞的坐到刘岩面前, “刘导啊这可怎么办啊这电视剧我、我不投了!谁爱投谁投!我这倒八辈子霉”

说到最后, 抖着嗓子就快哭了, 拿着桌上的盘碗出气,叮铃哐啷弄得响。

刘岩早就是惊弓之鸟, 冲着他怒吼:“我他妈要你投!不是你们巴巴的要把乔曦喊来吃饭, 能有这回事?!我早说了, 乔曦碰不得!你们一个个色胆包天, 现在知道怕了!”

那投资人被骂懵了,扯着嗓子顶回去:“刚刚在桌子上不是你灌酒灌的最凶?好意思说我?你、你第一个跑不掉!”

骂完,他又看了眼一旁的程泽。

心里暗暗呸了句, 色厉内荏的草包!

程泽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 听他们大呼小叫着,甚是心烦。但已经没力气管了,他现在自顾不暇,当年他是见识过贺时鸣的手段。

没想到乔曦和他闹掰之后还有这么大本事。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

逆鳞。

若是知道乔曦就是他贺时鸣的逆鳞, 他这辈子都会绕着走。

在吵闹声中,门被打开了,声音戛然而止--

贺时鸣笑着扫了一圈,“有些事耽误了会。各位久等了。”

他随意拽了把椅子坐下,凳腿在厚地毯上摩擦出闷闷的声音。随后又进来几个人,拖着几个小推车,几箱酒码在上面。

各种都有。

红酒,洋酒,白酒。

十几号人瞪着这些酒,心中绷紧的弦顿时断掉。

“我有些困了,你们随意挑,喝完了大家好回家。”贺时鸣嗓音倒真带了些靡靡的困倦。

一个副导演吓得顿时磕在了地上,跪着往前爬,“贺、贺公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我、我真没让乔小姐喝”他哆哆嗦嗦的往旁边望去,忽然一指,对着刘岩,“是他!是他要把乔小姐叫来的,说是”

“说什么?”他清清落落一句话。

“说是乔小姐如今没背景没靠山,谁都能叫她喝酒,让我们不用怕!”

刘岩一句脏话脱口而出,挣着要上去踹人,被贺时鸣的人反手撂倒在地上。刘岩闷哼一声,手臂被人反折,“咔”一下,骨头断了。

贺时鸣笑了笑,他的小傻子再无情无义,再凶再倔,也只能被他一个人欺负。

“老子连一滴酒都舍不得让她喝,你们算什么东西?”他眼里没了温度,收拢手指,掐在了人的脖子上。

“什么叫没了靠山?我贺时鸣就是她一辈子的靠山。记住了。”

他眼底重戾,手狠狠往前摔,一个大男人被轻而易举掀翻在地。

程泽终于坐不住了,豆大的汗水一颗颗滴落,他第一次见贺时鸣对人动手,像他们这种公子哥,动手是最次的解决方法,跟愣头青一样,平白无故让人看了笑话。

贺时鸣余光瞟过程泽,笑着擦了擦手,“我也不怕传出去笑话,为个女人动手。很多时候事情不做绝点,有些人就是不长记性。程少当年怕是还没喝好,那就今天一并补上吧。”

说完,他站起来对齐厉道:“让他们在这,什么时候把酒喝完,什么时候走。若是喝不完就给他们开个房间,睡一觉起来,再喝。”

齐厉点点头,心想,这一波传出去又该掀起惊涛骇浪了。



乔曦醒来时,是第二天的中午。

日光炙眼,从窗帘缝里透进来点,落在眼皮上,都能让人感到夏日的热浪。

乔曦掀开一条眼缝,被金色的热光迷了眼,下意识伸手去挡,手臂抬了两下,未果,迷迷糊糊地低眼去瞧。

贺时鸣坐在地上,上半身伏在床上,压在她的手臂处,似乎是就这样睡了一夜。

乔曦出声唤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的过头。用脚去踹,踹了好几下,男人才慢悠悠的醒来,睁眼后惺忪地看着她,被人吵醒,看上去挺无辜。

“怎么了”他的嗓也微微嘶重,面包碎屑簌簌落下的质感,绵绵的,仔细听语气里还有几分奶。

乔曦刚醒来就被他气到了,问她怎么了?昨晚他做了什么没人性的事,都忘了吗?

睡了一觉醒来,竟然能摆出三分无辜三分天真的表情望着她,仿佛昨夜是平安夜?

她清晰地记得,她哭着让他把屏幕关掉,求他带她出去,他却扳她的下颌,强迫她看。

再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情绪太激动,看那些恶心的画面,导致胃里不断翻涌,全部吐在了他的身上。

男人看着自己满身秽物,红色的液体还带着腥味,一脸懵然地看着那双眼通红,嘴唇微肿的女人。

乔曦想到昨晚他那计绝望的眼神,就想笑。

活该呢。不是。

没吐他脸上,算他走运。

“怎么?没怎么。就是建议贺总去医院看看脑子。”她含讥带讽,冷冷觑他。

贺时鸣撑起身子,坐在了床边,又恢复了成一贯的公子哥模样,轻佻地看着乔曦,“为什么要去医院看脑子?”

乔曦无话可说。

跟一个无赖有什么好说的?

她收回目光,掀开被窝,准备去洗漱,还没走两步,就发现身上的衣服被人换过了。

是她曾经常穿的一件睡衣。

他夸她穿黑色有种特别的诱惑,后来她的睡衣都换成了黑色。

“你脱了我的衣服?”

贺时鸣撑了个懒腰,当她瞪他是要说什么严重的事,原来就一件破衣服。

“你吐得满身都是,不换衣服,怎么睡?邋遢的女孩。”贺时鸣笑着欣赏她姣好的曲线。

“你无耻!”乔曦从牙缝里磨出这句话来。

“还行。唔我还替你洗澡了。”

“??”

乔曦抡起手机就往他身上砸去,“你神经病吧!”

贺时鸣精准的接过手机,笑笑,不同她计较,只是提着的一颗心缓缓放了下来。

昨晚做那些事,到底是放肆了。想到她哭着,几乎濒临昏厥,他心里就忐忑的厉害。

就怕这小姑娘和他秋后算账。

半年没见她,一见面就如彗星撞地球。

火星飞溅,死伤无数。

乔曦进了浴室,冷静的洗脸,刷牙。只是动作很慢,仿佛慢下来,她能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如何解决他们之间这一烂摊子。

半年。

她用尽力气和他的影子缠斗了半年,终于要熬过黎明,却没想到黎明过后,是更冗长的黑夜。

她苦笑的想,就算是极夜,半年也该有光了吧?

洗漱完,她换好了放在浴室里的干净衣服,出来后,贺时鸣招呼她过来吃早饭。

说起来,早午饭更准确。

视线掠过去,他把餐食从袋子中拿出来,用碟子盛好,又去把碗筷洗了洗。

不熟练的动作,显得那么别扭,那么纡尊降贵,那么不真实。他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既然在洗碗?

乔曦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划开了道口子,有很复杂很难名状的情绪在滋长。

餐厅里冷调的灯光打落,他的侧脸沐浴在清光下,刻出精致的弧度。

她看他扯了几张餐巾纸去擦手,蹙眉的神情,并非不耐烦,怕是自己也觉得奇怪,奇怪他自然而然的就去做这些事。

他抬眼,发现人呆站在远处,“过来啊。傻站着干什么?”

乔曦怔了怔,还是过去了。

四菜一汤,看上去很精致。乔曦不说话,贺时鸣找话题她也不接,一顿饭吃的有点沉默。

乔曦吃的不多,就几口,等面前的男人也放了筷,她极平静的口吻,道“我们谈一谈?”

不是吵。是谈。

贺时鸣眼色微变,紧张转瞬即逝,叫人难以捕捉,“好啊。谈什么?”

“其实我不太喜欢你昨晚那种做法。”乔曦不动声色的压下目光,错开他灼热的视线。

贺时鸣仿佛同意她的说法,语气认真:“我跟你道歉。昨晚带你去看那些,是过火了。”

乔曦摇头,“我不是指那个。我指你在酒桌上。”

贺时鸣喉结滚动,目光夹带疑惑,见他这样,她继续解释:“你总是这样傲慢无礼,无所谓后果是什么,你那样做,传出去,别人只会更加议论我,看我也会更奇怪。”

“曦曦,你这就强词夺理了。我不来,你知道你会被他们怎么样吗?”他垂眸,指尖轻轻敲打着玻璃杯。

脆脆的清响。

“你那样做,别人只会觉得我是你的禁脔,你的所有物。我不想再被别人用矛盾又鄙夷的目光对待了。”

贺时鸣歪头,打量她,越发看不懂,“曦曦,你到底想说什么?”

“七哥”她嗓子发干发涩,像一堆枯叶子,等着被秋风扬散,“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的问题在哪?”

听见她唤七哥,贺时鸣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疼又痒。

“你要的是听话乖巧的乔曦,对你百依百顺,诚然,你是很好的情人,满足女孩一切幻想,但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人啊。我不是宠物,不是收藏品,不是好玩的玩意儿。你现在觉得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没有完全臣服在你脚下,你觉得受挫,觉得失败,所以更想把我弄到手。可我不想当你的玩意,这让我很痛苦。”乔曦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个八度,听上去有些心碎。

“我不怕你觉得我矫情,说我当女表子又立牌坊。但我是真的和你玩不起,玩不起你们这些公子哥的声色游戏。”

“所以这就是你离开我的原因?”贺时鸣蹙眉,她的目光诚然是易碎的,但隐隐透出固执,仿佛逆行孤舟,也不会改变选择。

“我说过很多次,我没把你当宠物,当玩意。你为什么总要这么想自己?”

乔曦嘲弄地笑了笑,眼尾上挑,“是吗?”她亲耳听到的,他说她好玩罢了。

“可能你自己都不觉得吧你觉得你对我的好超过了你曾经的任何一个女人,所以你觉得是在把我当女朋友对待,而非玩物。”

“不过,那又怎样?你们这些人从心底就是高高在上的,你对人的好更多来说是手段,是掠夺的一个过程。”

“贺时鸣,你有真正平等的看过我吗?不是俯视我,不是施舍我,不是怜悯我,也不是所谓保护我。”

她的话锐利而尖刻。毫不留情。

“曦曦”他承认他慌乱了,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总是自以为是的保护我,为我好,我跳水下舞,你不准,说太累,不想让我那么拼。那是我第一次忤逆你,你知道吗,我天真的以为你生气了,我事后服个软,去哄哄,就会好。可你呢?你非要狠狠羞辱我一次。你说你不把我当玩物,却又在你有了未婚妻后,还问我愿不愿意做你的小三?你有把我当一个人来看过吗?但凡你有平等的对待我,就不会跟我提那种话。”

乔曦缓缓吸一口氧气,肺里干渴,焦躁,灼热。

“所以放了我吧。放了我好不好?我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仿佛溺水,你说喜欢我一次,就给我一口氧气,让我多活一秒。但真的太难受了。”

她近乎哀求的神色,让男人比她更焦灼。

贺时鸣藏在桌下的手是颤抖的,他想伸手擦掉她的泪,却又怕她别开脸。

放了她?

不会的。他不会放了她。

“曦曦,你要怕的不是我和你玩,你要怕的是我对你认真。”他神色冷冽,在说一件无比认真的事。

“认真?”乔曦凄然,眼泪滚滚而下,“别这样,七哥。放了我吧。你明明不爱我,何必非要我不可?”

贺时鸣被她的眼泪烫住,他曾经许过诺,不会再让这么美好的一双眼睛装眼泪。

可她哭了好多回,都是为了他。

他的话显得那么无力,很轻,很疲惫。

“曦曦”他望着她,眼里是她一如既往看不透的虚空,就如第一次看他,深情,无情,多情,全在那双眼里。

“曦曦,你怎么就知道,我不爱你呢?”

爱吗?

他爱她?

乔曦恍惚间觉得世界都安静了。

“爱?爱我也放我走吧。因为我现在不想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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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七:最多放你出去旅个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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