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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夺欢 > 第2章 病重
 
傅如赏愣了愣,不知道她会去哪儿。这傅家左右就这么点地方,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危险的去处,不管去哪儿……

只是他又有些担心,毕竟这小孩还是他从荷花池里救回来的。这么小的小姑娘,站起来好像才到他腰上,脸上的婴儿肥都还没消退。

傅如赏稍坐片刻,还是打算起身去找找。

他对这小丫头还挺有好感的。

才刚起身,便听见自己床底下传来了咚的声响。傅如赏起身,循声看去,与床底下的小丫头视线相对。

“你在床底下干嘛?”他声音不可置信。

盈欢委屈得很,他才走,那条狗便迫不及待地冲进来,朝她龇牙咧嘴,就很吓人……她快哭出来了,只好躲进了床底下。

傅如赏哭笑不得,把人劝出来,替她拍了拍脸上的灰尘。“它名字叫一条,没有恶意的,只是调皮。”

盈欢撇嘴,可是就是很吓人……

傅如赏垂眸,沉吟片刻,把一条叫来,给他拴上了狗绳,系在了柱子上,才回头看盈欢:“这样可以了吧?”

她这才点点头。

傅如赏叹了口气,领她进门,让她坐下,又告诉她:“你再等等,我就带你去找你的亲人。”

“好。”她端正坐好,只可惜穿着不合尺寸的衣服,模样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傅如赏无声笑了笑,便自顾自去看书。盈欢坐在一旁,小孩子天性无法集中注意力,很快觉得无聊,便看向傅如赏。

如赏哥哥在看什么呢?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她悄悄凑近,站在他身后观看,结果一个字都看不懂。盈欢皱眉,又挪回自己位置。

傅如赏忽然开口:“若是觉得无趣,旁边的第三层左数第四个柜子,有些零嘴吃。”

盈欢愣了愣,才敢确定他是在和自己说话。她照做,从柜子里找到些果脯蜜饯,还有些旁的零嘴。

盈欢小心翼翼地问他:“如赏哥哥,我可以吃吗?”

想来,其实她是十年如一日的性子,并未有安全感,所以即便得到了肯定答案,也要再问一回确认。后来的许多次,她亦是如此怯生生地抱着怀里的东西看他,问他,如赏哥哥,我求了两个平安符,你想要一个吗?如赏哥哥,我做了些糕点,你要不要尝一尝?如赏哥哥,我可以坐你的马车一道回家吗?

傅如赏睁眼,将自己从回忆里拉回来,那时候……倘若她母亲不是苏眉,那该多好?他定然也能做个友爱的兄长。

可是命运就是这样作弄人,傅如赏苦笑,看了眼窗外的日头。方才还在下雨,这会儿却又艳阳高照了。这老天爷的性子,可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那天下午,傅如赏待盈欢极好,给她吃,给她喝,给她讲故事。傅如赏甚至想,倘若他能有个妹子,一定也是如此乖巧可爱。

上天头一回听见他的祈愿,竟真背手便成真。

可他想要个妹妹的前提,是自己的娘亲所生的,而不是傅渊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在他母亲尸骨未寒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与他情投意合却因为他自己的软弱选择了权利而未选择感情,在许多年后自己功成名就之后却立刻便要弥补她的那个女人,苏眉。

盈欢在傅如赏那儿一直待到黄昏时候,傅如赏领着她去找傅渊。她一眼便看见了自己娘亲,站在傅叔叔身边,她这一个下午过得可开心了,故而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给娘亲听。

她抱住了娘亲,兴高采烈地告诉她:“娘亲,我今天和如赏哥哥玩,可好玩了。”

傅如赏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听见傅渊指着身旁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说:“如赏,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一下,从今天起,这便是你继母了。”

傅如赏的所有话都还在喉口,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她抱住了那个女人,娇嗔地撒娇,她真成了自己的妹妹,但傅如赏却面色铁青,看着傅渊,都要将眼睛也瞪出来。

他攥着拳头,歇斯底里地冲傅渊吼:“你在说什么?我娘尸骨未寒,你就要娶她?”

十五岁的少年郎身量正在长,快与傅渊差不多高,目光冷厉,毫不畏惧地盯着自己的父亲,愤怒与不解占据了他所有思绪。

他看着傅渊,试图从傅渊看中看出一丝愧疚,但是一丝也没有。

上京的夏天雨来得急,忽然间便倾盆而下,打湿了傅如赏的衣裳头发。

盈欢被他吼得往苏眉身后躲,一双大眼睛惶恐不安地盯着傅如赏,不明白方才还对她那么好的哥哥,此刻为什么变得像个恶魔。

当然了,她也不明白,怎么才短短一个下午,娘亲就要嫁给傅叔叔了?但傅叔叔待她们很好,若是喊他爹爹,也是不错的……嫁给了傅叔叔,她便也可以叫如赏哥哥。

只是……盈欢看着傅如赏。

傅如赏一个箭步冲到傅渊身前,揪住他的衣领,目眦尽裂,声音从歇斯底里变得沙哑,“我告诉你,我不同意!你要让她进门,除非我死了!”

雨下得好大,把傅如赏变得狼狈不堪,他死死盯着傅渊,重复道:“反正我不会同意的!我告诉你!”

傅渊一样面色铁青,“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与你商量。”

十五岁的傅如赏还打不过傅渊,因此被他轻易地拂开,像拂开一片落叶一般。

“下雨了,盈欢乖,咱们进屋里躲雨去。”傅渊在傅如赏面前变脸,牵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孩走进了屋檐下。

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傅如赏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狼狈而又愤怒地垂下地眼睑。

无论多少年过去,傅如赏始终记得这一幕。他在傅家好像一条丧家之犬,是格格不入的。

一条似乎感知到什么,在他院子里狂吠不止。这一刻,傅府里有两条狗。

傅盈欢从梦中醒来,香汗淋漓,浑身乏力,梦里的狗叫声依稀可闻,那是一条的声音。她嗓子干咳不止,又痒又痛,翻身下床去倒水喝。

明国公府不能住,她们被赶出来,如今她与母亲寄居在一处小破旧宅院。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陈旧而发霉的味道,盈欢尚在发愣,忽然感知到脚背上有东西爬过,竟是一只老鼠。

她胆子向来小,若换做从前,早吓得惊声尖叫,可今日却堪堪忍住了,只是弹起几丈高,迅速躲到角落里。

抱着膝盖,心中焦躁不安,又无力。

能求的人都已经求过了,已经毫无办法。至于林家那门婚事,大抵也是保不住了。京中贵族多以利益为主,婚姻不过是维系利益的纽带,如今傅家倒台,已经毫无价值。

傅盈欢对此倒说不上难过,本来她与林知章也没感情,不过是依照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倘若林家要退婚,她也绝不会纠缠。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娘亲的病。

傅盈欢闭了闭眼,吞咽两下,胸口剧烈起伏着,从角落里小心翼翼地出来,打开门,去往娘亲的房间。这宅子不大,一共就三间房,一间傅盈欢住,一间苏眉与宝婵住。那些丫头……也只有宝婵愿意跟着伺候。

傅盈欢敲门,“宝婵,娘,是我。”

宝婵来开门,脸色有些难看:“小姐,夫人她……”

傅盈欢提着裙角奔进墙角的床,看见苏眉面色苍白地躺在那儿,嘴里已经念念有词,胡乱呓语。她抬手探她额头,烫得吓人。

她抓着苏眉的手放在脸颊温存了会儿,忍不住地落泪,这才吩咐宝婵:“你照顾娘,我去请大夫来。”

她说罢,便飞快出了门。没有马车,只能跑着去。她娇养了许多年,一双腿没什么力气,跑到医馆,自己都快喘不上气。

“大夫……大夫……救命……”

傅盈欢带了大夫回来,大夫诊治完后,面色凝重,“小姐,你娘这病已经拖了几日了吧?病气入体,不能再拖了,这样下去,恐怕要变成肺痨。我实话与你说吧,这病若是现在趁早治,还不难治,只是需要的价钱极高。”他看了眼这家里,“你怕是将家产全变卖了,也治不起,唉,老朽先告辞了。”

傅盈欢跌坐在破败的椅子上,瞳孔震颤地看向苏眉。

宝婵也面色难看,扶住她:“怎么办呀小姐?”

老爷还在牢里呢,这边夫人又这样……宝婵先忍不住哭起来。

盈欢吸了吸鼻子,垂眸,面色如灰,喃喃自语:“求他吧……”

求求傅如赏,即便他恨,那便折磨她好了。

傅盈欢打定主意,当即去指挥使府上找人,可却被家丁告知:“对不住了,傅小姐,我们大人他赴约去了,只好麻烦你再跑一趟楚仪馆了。”

楚仪馆是什么地方?

妓子作陪,寻欢作乐,推杯换盏的地方。正经人家的女子,是绝不会去的地方。

傅盈欢一愣,她知道傅如赏是故意的。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

除了去找傅如赏,还有什么办法呢?

“少爷,她来了。”青采远远便看见了傅盈欢,转身告诉给傅如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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