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太太当然是看出来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此时再怎么推诿找借口也全是枉然，宋思阮没把握能在心理战方面打得赢顾老太太，那就只能先开口为强：“罗医生谬赞了，我不过就是替他跑跑腿打打杂而已，连手术刀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的人，能帮上什么大忙啊？”
若不是她开口提醒，顾老太太还差点忘了。
宋思阮在她眼里虽然是个聪明的孩子，可当初在她嫁进顾家之前，顾老太太也是费心做过一番调查的。
她确实没有学过医，也不可能亲自上阵替顾危城动手术。
虽然罗医生的举止引她怀疑，她倒也不该忽略了这个原本就是事实的事实。
是她多虑了……
“跑腿打杂，那也是帮忙，这次你为危城出的力，我这个做奶奶的都看在眼里。”顾老太太的心思已然弯弯绕绕地转了一大圈，面上却仍是岿然不动，“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罗医生也差不多到时间该来给老爷子检查身体了，我过去看看。”
一听到“老爷子”这三个字，宋思阮的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耸动了一下，开口道：“等一下，奶奶。”
顾老太太闻声立住了脚步。
宋思阮走上前去：“我想问一下，您准备给爷爷立遗嘱的想法，是这段时间才冒出来的吗？”
“算是吧。”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其实早该提上日程的，只不过，我一直都不肯接受老爷子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事实，所以这事儿也就一直耽搁了，直到前两天我跟佩韦闲聊，她说起来她跟老大准备找个律师立一下遗嘱，我才觉得这事儿拖不得了。”
洛佩韦，顾老太太的大儿媳，也就是顾芷菱的亲奶奶。
她跟她的丈夫顾仲凯都已经年过七十，也确实到了该立遗嘱的时候。
只不过，洛佩韦前脚才在老太太面前提完立遗嘱的事情，顾芷菱后脚就有如此反常的行为举止，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顾老太太走后，宋思阮仍旧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直到陆嫣回来，她才起身：“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少夫人，莫艳芳原来人没走，这会儿还在顾家老宅里待着呢！”陆嫣先挑重点的说完，这才细细解释道，“说来也奇怪，她从客厅里离开之后，先是回到自己的车上坐了一会儿，我以为她是准备开车走了，结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吧，她又重新下车了，然后没多久，就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男人，我见到他们俩在老宅的后门口秘密交谈了很久，但是那儿没什么遮挡物，我又不敢跟太近，所以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些什么。”
“一个男人？”宋思阮拧眉，“你还记得是什么样子的男人吗？”
陆嫣仔细回想了一遍：“唔……穿西装的，拎着个公文包，我还见到他从包里抽出了一张纸递给莫艳芳，哦，对了对了！他走的时候，我看莫艳芳称呼他的口型，好像是在叫方律师？”
顾危城对于手下的训练都是很严苛的，不仅要求他们身手了得，其他方面的技能也要一应俱全。
陆嫣懂哑语又会看口型，因此对方十有八九是个律师。
可这大晚上的，莫艳芳又刚跟顾老太太吵完架，她平白无故找个律师来做什么呢？
还有律师拿给她的那张纸，究竟是干什么用的？
宋思阮想了半天，脑子里始终是一团雾水，干脆就先不想了：“那顾芷菱呢？晚餐过后，她去干嘛了？”
“说起顾芷菱，那就更奇怪了。”陆嫣道，“她什么也没干，而是派了个人在一直跟踪莫艳芳，少夫人，你说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明明植物人唤醒药跟云奎药剂研究所的名声才是她最应该担心的问题，可她却偏偏盯上跟这两者完全无关的莫艳芳了！难不成，莫艳芳叫来的那个律师还能帮她打官司，洗清植物人唤醒药以及她顾芷菱身上的恶名吗？”
“……你说什么？！”
陆嫣无心的一句话，倒是引得宋思阮脑中灵光一闪。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只能讷讷重复道：“我说，明明植物人唤醒药跟云奎药剂研究所的名声才是顾芷菱眼下最应该担心的问题，可她却偏偏盯上跟这两者完全无关的莫艳芳了。”
“不，不对……是后面一句！”
陆嫣继续机械重复：“难不成，莫艳芳叫来的那个律师还能帮她打官司，洗清植物人唤醒药以及她顾芷菱身上的恶名吗？”
宋思阮听到这里，总算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那个律师不会替顾芷菱打官司的，不过他手里的东西，却是可以成为洗刷她身上嫌疑的一个重要筹码！”洗刷顾芷菱嫌疑的重要筹码？
陆嫣听得越发糊涂了：“少夫人，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没什么。”宋思阮倒不是不愿意跟陆嫣解释，而是时间紧迫，她必须要抓紧部署接下来的行动，“陆嫣，你再跑一趟，替我去办件事。”
——
晚上八点半。
顾家老宅三楼。
顾芷菱脱了鞋子踩在走廊的地板上，四周静默无声，只有昏黄的廊灯映照着她娇小的身躯。
每一步，她都走得格外小心而又谨慎。
老宅的三楼向来是没有其他人住的，只有顾老爷子的病房被安排在这里。
隔壁还有两个轮班的护士，不过这个点，她们应该才刚刚开始吃饭休息，病房里的警报仪器不响，她们是不可能会突然出现的。
顾芷菱推开虚掩的房门，一步一步轻轻走了进去。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很是沧桑的老人，大概因为长期卧床的缘故，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常人要虚弱很多，身材也显得瘦削不少。
这是她的太爷爷顾安磊，再是负有盛名的枭雄人物，一旦面对伤病，同样也会变得脆弱而又不堪一击。
顾芷菱的视线扫过病床，而后又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了一颗白色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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