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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颜晓棠伯兮 > 第34章 师弟有隐疾
 
颜晓棠一直坚持凝聚神识,直到眼前这一根本来十分细小的枝条在她面前变得像山脉一样巨大,树皮下的脉络成河,欢欣流淌,发出让她感到很舒服的绿色光芒。

这样,应该就可以把叶子接合上去了。

念头一动,变大的叶子急剧缩小,变成小小的一片,很轻易地就从树皮的缝隙钻了进去,然后根部向下,缓缓落到发出绿光的河流上,当它触及到河面的时候,颜晓棠突然听到了细长的呼吸声,像把耳朵贴到熟睡中的猫咪起伏的小胸脯上,那呼吸声钻进耳朵,钻进心底,跟着逐渐逐渐的加快,直到和她的呼吸节奏相同——

树下的“大猫”醒了过来,一蓝一黄的眼睛迷迷蒙蒙睁开,张开嘴,露出满口獠牙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颜晓棠不知道“大猫”醒了,看到叶子接合上去,她早就疲惫过度的意识一下子放松下来,从识海脱离。

召南一把接住小徒弟倒下来的身子,旁边伯兮和月出都以护法的姿态安静坐着,听到动静才睁眼看过来。颜晓棠这次炼化用了整整两天,两天时间里谁都不敢惊扰到她,召南看似没有进入她的识海,实际上一直细心监看着,以防她出问题,来自外界的嘈杂纷扰,就必须得靠伯兮和月出了。

伯兮自然不可能去做跟凡人沟通有无的事,外出的事情都是月出办的,伯兮则守着大屋,绝不许任何人或物吵到师父和师弟。

三个人,守了颜晓棠整整两天,全都不眠不休。

颜晓棠这一倒,月出吓一跳:“师父,四师弟怎么样?”

召南低头看看怀里的颜晓棠,满脸倦容欣慰道:“无事,合荒桃木已经炼化了。”

月出侧目:“四师弟是怪胎吗?真的凭借凡人之身就把合荒桃木炼化了!”太不像话了,搞得师兄压力剧增。

颜晓棠甚至来不及感到高兴就睡着过去,小脸上满是汗水干涸出的盐渍,脸蛋都小了一圈,让她就这么睡肯定不行,月出探手道:“师父,把师弟给我吧,我给他收拾干净,喂点米粥。”

这几天月出时不时出去监看落霞宫的动静,落潮民服食过“吞神散”后根本不敢起二心,将师门几个的消息捂得格外严实,连沙洲上其他一些见过他们的人,也被落潮民联合起来堵住了嘴,毕竟落潮民也算是海民里的上层阶级,最顶层的上潮民反而自诩脱了海民籍,不屑跟海民来往,所以一直就是落潮民管着诺大一片沙洲。

商桔栋拜师成功,回去就大肆在落潮民里宣扬,他这么一干,其他十四家确实不敢再因沙槽坑仓库里死的伙计来找他家麻烦,颜晓棠本来说隔天去找他,月出当时听见了,隔天便代师弟去找了商桔栋,也对其他落潮民证实了他四师弟同意收商桔栋为徒的请求——这里有必要插一句,太微仙宗收徒十分严格,一贯连落霞宫都插不了手,是由内门心灯长老负责的,从资质根骨到家世都要筛查,上山修炼须得家里长辈同意,这是仙宗大派做事的法度。

颜晓棠点个头,商桔栋就拜师成了,这可是太微仙宗从没有过的事,月出本以为师父不会当真,让师弟随便闹着玩的,没想到召南竟然首肯了。金丹期以下的弟子首开收徒先例不说,当上师父的人根本连引气入体都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月出想想也是醉了。

“师父觉得这是师弟的机缘,那就机缘吧!”月出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商桔栋在他眼里便也成了太微仙宗的晚辈弟子,上门去教训一番是免不了的。

等月出回来以后,商老爷喜滋滋地送来百多斤大米,不清楚大米对普通百姓多珍贵的月出,随随便便就收下了。

他也不会煮饭,只好学着颜晓棠用水在罐子里煮,只是没敢放其他东西,没想到居然煮出一罐子细白香甜的米粥,米粥煮出来,月出自己也不去吃,就跑去护持打坐,等颜晓棠从炼化过程中出来。

洗澡喂食这种事,在宗门里惯养着灵兽灵骑的月出是三个人里最适合的,只要把师弟当成灵兽就行了。

像颜晓棠这么糙的一小只,拎着在水里涮涮大约也就够意思了,还不如一些珍奇的灵兽在月出眼里来得稀罕。

但召南摇头拒绝了:“月出,你也在屋里坐了半天了,出去看看,我们还需在此地停留不知多少时日,万不可片刻松懈。”

“是,师父。”月出答应下来,虽然心里奇怪,倒也没有多嘴去问,出门去了。

月出一走,伯兮便犹豫是不是该他接过师弟,召南却抱着颜晓棠站起来,向她屋里去。

“师父?”

召南道:“无妨,你去弄块湿布来便好。”

“是。”伯兮眼底飞快掠过一丝疑虑,难道师父要亲自给师弟擦澡?

难得,能在伯兮眼里看到如此“强烈”的情绪表现,召南两边嘴角弯起,潋滟出一室明光。

“你师弟……有隐疾,不便同你们……相见。”

伯兮朝颜晓棠还没长开的干巴身子上看看,疑虑更甚,只是没说出来——“什么隐疾?为什么师父提起来难以启齿?”

召南也知道这说法似乎是有点点问题的,可是做师父的一向口舌不利,只好默默看回去。

伯兮在师父面前老实守礼得很,被看到第二眼,转身取水去了。召南松口气,把小徒弟抱进屋放在床榻上,刚要把手臂拿开,颜晓棠大概是嫌弃床硬,没师父的胳膊舒服,打个滚压住。

“睡着了都要给师父找事,哎……”召南长叹,想起颜晓棠之前气人的事,“呼”地把胳膊拿开,颜晓棠的后脑勺砸在草编枕头上,还弹了一弹,兀自好睡,居然没醒。

伯兮回来时就看师父一脸想收拾小孩的表情坐在床边,师弟睡得张着嘴巴,如果不是两天没喝水,太干了,口水都会流出来,于是他自以为理解了师父的表情怎么来的。

召南也就只帮颜晓棠擦了擦脸和手,连衣襟也没有拉开一丁点,就丢开布巾完事了。

见伯兮看他,召南道:“就让她这么睡罢,死不了。”

实在扛不住的话,会饿醒的。

伯兮回屋去没过两个时辰,就听到颜晓棠“呯咚哐当”地从屋里跑出来,“叮呤当啷”翻找吃的,再“呼噜噜”喝掉不知几碗粥,最后满足地哼唧着安静下来,听动静没回屋就在粥罐边上睡着了。

犹豫了极短暂的时间,伯兮便放弃去把师弟抱回屋的打算,虽然外间没有被子,可是有月出生的火堆,死不了。

这时翁家船坞里坐着一个乌袍人。衍泽在第一天跟着下来过,查到些线索当天就回去落霞宫了,后面都是弟子们来,这些弟子也是不得不来,谁都受不了沙洲那股子经年不散的鱼腥臭气。

栋子的尸体就放在船坞外的地上,用草席盖着,草席腐烂的黑边下露出冻的发蓝结霜的一只手臂。

日子渐渐回暖,已经不是天寒地冻的那一阵了,栋子的尸身却一直像摆在冰里一样,冻得旁人摸都不敢摸。

“被”落霞宫弟子找到的尸体共两具,栋子很高壮,抬上去不容易,所以府衙皂隶们弄上去的是另一具,但是弟子们不知道长老会不会还要查看这一具尸体,就只好留一个人守着,万一遇彤长老脾气发作,这一具也要辛辛苦苦地搬上去交差。

忍着阵阵鱼腥味和不知什么地方传来的沟渠臭味,这位乌袍弟子已经快要崩溃了,连连呼喝翁家船坞里的伙计:

“香都没有?那香包呢?也没有!你们真是够可以的,闻不到臭味吗?”

翁传灯亲自抬来一罐酒,想让这位穿着一身黑绸的弟子借酒味避一避鱼腥臭,谁想这弟子一闻酒,满脸恶心欲呕的表情:“这是沟里淘出来的米酿的?哎哟我的老天爷,都馊臭了你还抬上来?是不是觉得我们落霞宫不问世事好欺负啊!”

翁传灯卑躬屈膝,几乎跪下,连声讨饶:“不敢不敢,这是小人家里最好的酒了。”为了取信于人,他连忙倒出一碗来,“咕嘟咕嘟”喝下去。

这酒自然不是用大米酿的,那种东西过年也才舍得买些来吃,酿酒?也太糟蹋了,海民酿酒用的是沙枣,沙洲上长得最多的一种矮树,一结果能把枝子压断,酿出来的酒只是有点酸,有馊味?翁传灯根本不觉得。

这酒还特意兑了点水,冲淡酸味,却被憎恶为“馊臭”的。

看翁传灯眉都不皱地喝下一碗酒,这弟子露出比刚才闻到酒味更加恶心的表情,好像看到一条狗在吃屎,连连摆手道:“行了,赶紧拿走,鲍鱼泡好了吗?还不快去弄来。”

船坞了几十个伙计,还有翁传灯的几个儿子,人人都敢怒不敢言,头都不敢抬起来,唯恐被这人看到他们愤怒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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