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忆旧文学 > 颜晓棠伯兮 > 第103章 讨债的上门了
 
颜晓棠轻轻一笑:“我不问你们是不是故意卖的破绽,门外的‘王上’是这中曲国的邪王,要借他的身份生点混乱场面很简单,我想得到这一点,自然你们也想得到,谁要是因为怕我大师兄,想惹出乱子逃之夭夭,大可以放胆一试,我未必会要你们的命。”

她笑得宛如邻家清俊少年,既和善讨喜又无比真诚,看得桐崧几人齿根发冷——掌教真人的这个亲传弟子,在山上时根本没见过,邪性得很,想什么,做什么,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的,除了伯兮,最叫他们生畏的就是这个“颜棠”,修为比他们低,叵测在心思难测。

当下喏喏一片,颜晓棠也不多理会,一脚勾开大门门缝,这门新上,来时就是个门洞,新漆的味道还很刺鼻,不过因为上了油,无声地洞开。

“啪”地一声,她跨了出去,一边衣摆还塞在皮制的腰带里,挑着高个,一身飒爽地举目朝门外的人看过去。

中曲国有两个王,甘显与甘仪,两人是叔侄关系。甘显从亡父手里接过王位的那年亲上战场,结果被虞国军队抓走了,整个人变成了中曲国落到敌国的把柄,虞国抓住他后向中曲国索要五十城才换人,五十城等于中曲国九成国土。

甘仪是甘显的小叔叔,比甘显还小了几岁,亏得他胆识过人,灭国当口拉亲信自立中曲王,朝中大臣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同声拥护甘仪登上王位,这一来,虞国的要挟就不成了,把甘显扣押了十二年,直到三年前,虞王和大将军因为“玉珊瑚案”闹出不和,甘仪从中渔利打下虞国五城三郡之地,还要进兵时,虞国把甘显放回了中曲国,中曲国朝堂顿时一分为二,再顾不上打虞国了。

甘显认为甘仪是自立为王,其心可诛,便派人各国通传,指甘仪为邪王,他自己才是正的,就这样闹出“两王”之说,只是外敌环伺哪边都不敢轻易动兵,维持得十分尴尬。

颜晓棠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虞国“玉珊瑚案”背后的主使就是她,她只想把玉珊瑚卖个高价,并不介意绞进了多少血肉。

虞国大将军围攻自家都城数月,随后中曲国打下虞国五城三郡,其中大战小战无数,不过是人心离乱,自成妖孽,与她何干?

不过到了复南才几天,邪王就亲自找上门来,让颜晓棠生出股子被讨债的找到藏匿窝点的窘迫感:甘显会被虞国放回中曲国,追根究底似乎是该算到她头上的,这邪王甘仪倒真没找错地方和人。

只是从她脸上可看不出端倪,她知道身后一宅院的人都装不了百姓,索性就不装了,假模假式端起胳膊抱个拳道:“家父姓赵,长途远来身体抱恙,不便见客。小子家中排第四,不知尤先生是哪一位?”

说完干干脆脆把手一放,平时什么样现在就什么样,懒散里带着痞气,似笑非笑地扫过那几个神色戒备的壮汉。

那几个看她,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连她练没练过都没法判断的,习武的人骨节粗大,不单单是使兵器的手,手腕脚腕关节都小不了,但她手腕脚腕纤细,两只手拇指抄在腰带里,根本看不出习练过武艺,皮肤也太白净了,精神头也不像是长途跋涉过的旅人。

最让他们戒备的是,他们这些手里沾着无数人命的武夫,单气势就能压很多人一头,在这“小子”面前,居然感觉自己被压了一头,浓浓的戒备姿势就这么下意识地摆出来了。

颜晓棠看到,勾起嘴角笑笑——打都懒得打你们,一群穷丁。

能把一国半数武将看成穷丁,天下估计没几个。

于是她就这么一笑,那一群人顿时感觉自己又矮了一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

邪王察觉气氛有异,心底诧异不已,走出来抱拳道:“赵四公子,某来得冒昧,还请恕罪。”

颜晓棠见他不怎么想走,自己也想摸摸这怎么被找上门的,便回头吩咐:“收拾下水边草亭。”

桐崧忙带着两个弟子出门右转,去打整水塘边那个塌一半的草棚子,那哪能是亭子呢?以前钓鱼的为挡雨搭的罢了,四根柱子剩两根,还得再找两根才撑得起来。他们其实也没有干过多少杂事,都是在这路上慢慢学的,总要让自己显得有用些,要不然就只剩下给伯兮练剑的用处……一想,脖子后的汗毛就立起来了。

颜晓棠将手朝右一引:“尤先生请,寒舍不太干净,就请到水边一坐吧。”

前主人一家惨死,在别人是躲开的理由,颜晓棠偏就看上了这一点,呐,眼下就可以顺理成章不让人进门了。

甘仪一边应声,一边状似仰慕地朝院墙里看了一眼,才举步跟上颜晓棠,颜晓棠自然看到,肚子里乐了:这姿态,摆给自己看的呢。

没走出几步,桐崧在前方脸带迟疑地问道:“四公子,没有现成的木头可用。”他倒识相,听人家叫颜晓棠四公子,他也这么叫了。

缺两根这种事,桐崧可不会老实呆蠢到真的来请示,颜晓棠立即明白了桐崧在问什么,点下头道:“就近取。”

“是。”桐崧回过头,也不见他走开去找木头。

这时甘仪和他那群武将已经看得到水边的草棚子了,个个都没了语言能力,这也能叫做“草亭”的么?就两根歪斜的木头立在一大堆半霉发黑的稻草里……

有两个觉得颜晓棠是在故意慢待甘仪,当场就要发作,甘仪对他手下的脾气十分了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把他们的情绪压住了,便袖手去望桐崧,想知道这就近取的意思,会变成怎样的一番场景,肯定不会是进院子找斧头出来砍树削竹枝罢?慢腾腾准备半天可不是待客之道。

桐崧站在原地张望了一息,走到旁边一丛竹子下,把衣摆一提,也没见他提气,抬脚顺着竹竿就走了上去,如履平地——

甘仪久居上位还绷得住,手下有一半的脸色已经变了,不是他们做不到,他们也能做到,但绝对需要连蹦带跳,或许还要手脚并用,能上去就了不得了,哪还顾得上姿势。可是看人家,跟走路一样的,身体根本没多大动作,脚下踩的好像不是竹叶和细竹枝,而是结实的楼梯,“走”上去的时候还嫌竹叶挡脸,伸手拨开,这是有多闲适?

他们刚冒出“轻身功夫了得”的赞叹,得到颜晓棠首肯的桐崧又吓了这些人一跳。

桐崧以为,只要不动真元,这事凡人也能办到的,他走到竹枝梢头,顺着风势脚下一沉,压着竹枝倒向水边,一点没有照顾下围观者心脏的意思,身体忽轻忽沉随意而为。

见到桐崧这么做,另两个弟子懂了,一人找一杆竹枝,选的竹叶茂密的,同样身法上到梢头,轻轻一踩,把竹枝压弯,三杆竹枝的梢头就这么搭在了一起,幽密清凉的竹叶下自成一个清雅的凉亭。

到这会都堪称完美,可是颜晓棠真的一点没顾上他们,他们对凡俗一多半的常识,都是在路上学来的。不去找绳子系竹枝,就看桐崧“呲啦”一下从自己衣服下摆撕下一条布,把三杆竹枝的梢头捆在一起,就算充数了——凡人衣服又非灵器法宝,不用珍惜,赶夜路包裹马蹄的时候,他们也是撕的自己的衣服,都撕成习惯了。

落地后去拿椅子的拿椅子,置备茶水的置备茶水,一下子走了个精光。

万分风雅别致的“竹亭”叶盖里,飘着块破布头。

甘仪一下子就懂了,这一定是哪里的高手门派,出了事故远走他乡,手头拮据,难怪衣服破成了这样。

但是又听乡长说用起钱来眼也不眨,可能账房先生没有跟来。

甘仪自以为摸到点底,故作平淡地等到一切布置妥当,跟颜晓棠走进去坐下,才道:“四公子一定很奇怪,才到复南没有几天,又在这样的山水合抱幽静之地,怎么会有人寻上门来?”

颜晓棠听得直想冒青筋,她粗野得很,跟这种文绉绉的人对不上调,还按自己的来。

“正想请教尤先生。”

“不瞒四公子,”甘仪笑道:“某一位好友喜欢四处游学,曾在城北道边见过你们,后来与某见面就说你们一定是奇人,马疲车残,却人人不显疲态,又夸人品皆是一等一的好,使某动心结交,寻访数日不负苦心,只是没挑对日子,欠了考虑,冒昧登门。”

颜晓棠很想叹气,以前藏一个师父两个师兄就够费劲的了,还用了晦金符,现在多出谷风、徙御,还有桐崧他们十八个,还想藏确实太困难,赶个路都能败露形迹。

不过甘仪显然是想招揽才俊对付甘显,正好借这邪王的手下一场大雪,把路上痕迹全埋掉。

她也笑,笑得比甘仪还真诚:“既然尤先生是有心结交,为什么连姓名也不说呢?”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