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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颜晓棠伯兮 > 第138章 寒琼仙阙内门弟子
 
说到底,付闲在颜晓棠眼里只是一个失败了的赌徒,何来同情一说?

甘仪默然,一看颜晓棠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大公子不在,莫非赵家吃了大亏,折了人?

颜晓棠感觉到他的注视,撇过头对他道:“今后你不必再担心栖迟宫了。”

甘仪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想问又不敢贸然开口,居然举止失措起来。

付闲说的都是真话,影响当然很大。

颜晓棠其实累得不得了,从身体到脑子没有片刻得到安宁,但她不能不管,要不然她一走,再生出变故来,谁能应付?谷风一个人没有问题,但他还得照顾师父和五师弟,三师兄又帮不上忙……

颜晓棠道:“邪王殿下,你不要以为我瞧不起凡人,才把本该告诉你的事情隐瞒,我跟我的师兄们同样厄运缠身,所谓盟友得互惠互助,你且平心想想,我助过你的,你可能回报?”

只说端掉一个复南栖迟宫,就为甘仪挽回了多少兵将的生命,还有栖迟宫后山藏着的如山的金银,那都是军资粮饷——只这一条,就抵得中曲国一郡之地了。

“我的麻烦,把你卷进来的话,你十死无生。”她淡淡说道。

甘仪脸色一变,凛然回神。

这邪王是个极聪明,极有城府,也极有胆色气度的人,颜晓棠说不上对他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想法,但临到要走,今后再也不会有瓜葛,到底忍不住说了句真心的话:“仙人和凡人其实没有差别,我们想要得到的,都得事先掂量一下,知道需要付出多少代价。付得起,才敢去拿,付不起……那就是痴心妄想。”

甘仪会意,看向地上痛哭哀嚎的付闲,心有所动,以为这番话只是颜晓棠劝他的,唯独没想到颜晓棠说的是她自己。

道理人人会说,但把一个人爱到胜过自己性命的时候,哪有道理可言?

颜晓棠压低声音,只让甘仪一个人听到,尽快为师父师兄们做了安排。

进殿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带着桐崧和维羊离开了,这时才卯时过半,天光未亮,纸鹤腾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甘仪走出大殿,站在殿前台阶上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脸色还是很不好,但眼神清明了很多。

卢子平问道:“殿下,四公子说不要再担心栖迟宫是什么意思?”

甘仪一甩两手阔袖,折身回去,道:“就是不要再担心的意思。”

“啊?”卢子平不解,说不担心就真不担心了?

甘仪道:“还有半年,把兵练好。”

来年开春,他要把几年前让出去的土地全部拿回来。

……

空中堆云积絮,偶然风大,吹开一片初秋晴空,一道淡淡云烟自北向东,逶迤数里。

田间耕作的农人抬起头擦汗时看到,指给身旁的人看,几个农人昂头看一看,被晃了眼,又低下头忙碌去了——看上去是一道形状有些怪的云,谁又会知道那是一架贲云车经过留下的痕迹。

贲云车是种飞行法宝,寒琼仙阙的这一架还兼具小境天的效用,车厢只有一丈方圆,车顶也只有五尺来高,可里边却容得下五间客房,一间厅堂及一株常开不败的桃花树,厅堂地板上遍布细碎的粉色桃花,花香馥郁,每间客房里都能闻得到。

最里面的一间客房最大,布置也最“考究”,地板是一整块的盘古石阴刻上朱雀图案,图案中藏有二十四种禁制法阵,上面铺着厚毯绒垫,四周悬挂火焰纹织锦帷幔,同样不时闪过灵光,俱非凡品。

红玉帐钩挂起的帷幔外,跪坐着两个束飞天髻,着红裙的少女,一个用细剪裁着阔口瓶里的花枝,一个膝上放着衣物,一针针绣着,不过绣的不是花,是篆纹,针尖时时亮起,她在把真元灌注进绣出的篆纹里。

很轻微的一声金属擦碰声,两个少女脸色一变,朝帷幔里望进去。

高枕锦被之中睡着一个男子,寒泉似的一握黑发最是显眼,脸偏向内侧,尤其显得下巴细致柔和,白色亵衣露出颈窝和一段颈子,少女们看过去时,正看到他喉结轻轻一滚,还没醒,但比起之前很多天动静算大的了。

两个少女交换了一个眼神,没有交谈,一个轻手轻脚跪行到门外,一个倒上温茶,一脸紧张地膝行到帷幔里,伸着脖子张望。

不用说这是谁了,婵蕊把他从颜晓棠面前带走时,那一身的狼狈都被清理干净了,寒琼仙阙对他的用心,颜晓棠可真是一点没有猜错,伯兮就算当初在太微仙宗做着内门大弟子的时候,恐怕都得不到这样精细入微的照顾,跟供着什么宝贝一样。

这少女屏气凝神的等了一会,见伯兮没有更多的动静,才敢再靠近点,伸手想托起他脑后把温水给他喂下去,锦被下又一声金属擦碰声响,这少女被吓得手一抖,另一手的杯子落了下去,里边的水刚刚漾出来,就被一道灵力卷开,稳稳搁回到矮几上。

少女急忙匍匐到一边,轻而快地说:“乐仙子,他……好像快醒了。”

被叫做乐仙子的是位二十岁左右,身姿婉约,盘着灵蛇髻的女子,同样一身红裙,但因为容色殊妍,比在少女们身上夺目得多,她也伸了伸脖子朝帷幔里看,同样的动作,做来更是柔美,只是开了口,嗓音略脆,仿佛稚气未脱,跟她的样貌多少有些违和。

“你怕吗?”

少女见乐仙子问,不敢答,把额头贴在手背上,脊背绷得紧紧的。

乐仙子道:“你说实话我又不会怪你,我也挺怕他的,长得这般俊俏,怎么是个杀神呢?”

去把乐仙子请来的另一个少女跪在后方轻声道:“想必是太微仙宗逼迫太甚。”

乐仙子一笑:“说的也是,要是没被太微仙宗劫去,哪用遭这么多罪呢!”

她声音一大,伯兮皱下眉,锦被下面清楚传出两声金属碰撞出的声音,乐仙子忙捂住自己的嘴,缓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外才说:“他才只是动动,你们就急忙跑来叫我,等他醒的时候你们还有胆子动腿吗?屋里布满禁制,他又被澄罡链锁着,别这般的没出息,他而今修为跟你们差不多,怕什么?”

两个少女忙向乐仙子磕头请罪,乐仙子一拂袖子,身姿娉婷地走了。

伯兮几不可闻地吁出一口气:好几个时辰了,终于弄清周围都是什么人了。

寒琼仙阙,南境最大也是唯一的仙宗,掌教真人号鹖央,是位女修,伯兮要不是被召南劫去了太微仙宗,就该是这位鹖央真人的近三百年来收的唯一弟子,现在寒琼仙阙里所有实权位置,都由鹖央真人的弟子们担任,从长老到护法,无一例外,下头执事、堂主也是由徒孙们控制,跟其他三家仙宗比,内门弟子尤其少而精,外门从堂主以下分内堂和外堂,内堂虽然也在仙宗里修炼,但更多的责任是形如奴仆伺候内门弟子,外堂才承担起落霞宫、栖迟宫这样的职责。

房里不分昼夜各有两个少女侍奉,她们应该就是寒琼仙阙的内堂弟子了,而乐仙子的身份伯兮还吃不准,要是内门弟子,那真不是一般的麻烦。

他神识被锁,修为又被打落得只有筑基期,无从判断旁人的修为境界,就跟个瞎子一样,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片刻倒也还好,可时候一久,那两个少女为他擦汗、喂水什么的,伯兮根本忍不了,只好每次都弄出点动静吓退她们。

随着脑子里越来越清明,伯兮不准备再等下去了。

乐仙子在前方厅堂的桃花树下,跟另一位男修坐着下棋,一局没玩,里头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她不高兴地叹道:“她们胆子也太小了,伯兮动动指头她们也来报,真是……”

她对面男修道:“听脚步声,这次动的是胳膊。”

两人都笑了起来,那急促的脚步声马上转了出来,“嗵——”地跪下道:“醒、醒了!”

乐仙子跟那男修一齐站了起来。

“醒了?”

跟着两人脸上慌了一下,各自看到,忙强装镇定。

乐仙子道:“师兄,师伯还在几千里外,他现在就醒了……我们要不要再传信请师伯快些?”

男修道:“能快的话,师伯自然会快的,连掌教真人都在亲自过问此事,师伯他们怎么敢耽误?最多再一天,师伯一定能到。”

“那现在怎么办?”乐仙子望着通向里边的回廊,狠咬下嘴唇道:“要不然,乘他才醒,再给他灌壶……”

男修打断她道:“不可,师伯信上早有交代,除了培元养神的丹药一类,其他都不许用,他能醒是好事,证明丹药起了作用,不至于妨害性命,他活着就是我们的大功一件,万万不能自找麻烦。”

乐仙子露出娇怯的模样,道:“可是师兄,贲云车上就只有我们,镇得住吗?那蕊散人可是说了,连她都险些吃伯兮一剑,要我们自己当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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