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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颜晓棠伯兮 > 第243章 赏“景”
 
倏忽又是一月,莞凌渡战事胶着,流言四起——裂魂枪武力很高,但为人却没什么棱角,突然的跟卫伍峳厮杀起来,本来就像藏着很大的阴谋,人人都在怀疑裂魂枪是被人撺掇了,可是一直没有第三方人马加入,裂魂枪跟卫伍峳倒是越打越眼红,手下填埋了无数,活像要在莞凌渡拼出个你死我活来,阴谋味更浓了,不止各城城主在猜,连走马的贩子也会蹲路边扎一窝的议论议论。

没人看得懂是怎么回事。

兴许裂魂枪也入魔了吧?

明春和窠城便也保持着下了战书,死不动弹的局面,细作流水一样向稷菽城派。

太极道门人每天抓细作抓得焦头烂额,风雪刺骨,四公子看来是不打算体谅人了,对抓到的细作问也不问,依然整日窝在郁离宫里。

渐渐的,从道宫里传出消息,说四公子跟她道侣成亲的那天遭了大难,男的为了护住她身死道消,她带着男的尸体被打落下来,不甘心看他做鬼修再也回不去,要把他炼成傀儡……

没有两天,这个明显逻辑不对的“消息”就被稷菽城大多数人当真了。

前有对抗劫雷,后有因拘魂怒杀夏婴,两桩事情一凑,嗯,似乎就是这么回事。

一些多愁善感的,扼腕叹息或者赋诗配曲,将稷菽城的气氛弄得分外离奇。

颜晓棠不是不知道,罚过三坟也就罢了,众口悠悠,谁还能硬堵上?

伯兮要是有傀儡那般听话,她真得谢天谢地,不过哪里舍得把他炼成傀儡?

血石榴吃起来没有血腥味,就是甜得发腻,伯兮不爱吃,被逼着吃,把眉皱一皱,她也心疼得不得了,炼他还不如把自己炼了。

其实血石榴的滋味很不错了,还将精血的效用扩大了不少,颜晓棠只要每天逼伯兮吃两颗,就跟之前一天喂他三杯血的作用一样。

这果实长得还特别好看,核桃那么大,皮确实很像石榴,但里面只长三颗果肉,剥开皮子红得透明透亮,比水晶还漂亮,闻起来也绝对联想不到血,是股甜香,就是稍微腻了点。

伯兮嫌得不行。

他素来不进饮食的,口舌淡得能尝出水的滋味,碰到血石榴这种“重”口味,跟遭罪似的,不逼绝不吃。

伯兮以前可没有对这等小事任性过,最难吃的锅饼,他都可以不皱眉地咽下去,什么时候变了?大概是在颜晓棠告诉他,这里是赤之原,没有四仙宗,没有师父,没有师兄弟们的时候起。

“伯兮,一定要吃。”

伯兮靠坐着,把头一转,还没办法下榻,走开这种事情,他做不到,就把头扭开,对颜晓棠的话置若罔闻。

颜晓棠生气吗?哪能呢,肚子都要笑抽抽了,脸上还得勉强板着。

不叫他大师兄,也不把他当师兄,仿佛有些什么随着称呼一起改变了。

她乐见其成,或者说,沉醉其中。

“你不吃,那我吃了?”

伯兮还是不理。

颜晓棠差点笑漏气:“可是伤着病着的人又不是我,嗯,那这样好了,我喂你。”

她三、两下跪到床榻上,按住伯兮肩膀,作势要把血石榴往自己嘴里塞,怎么个“喂”法,昭然若揭。

伯兮耳朵一红,立即降了:“拿来。”

颜晓棠不继续逗他,把血石榴放到他手里,看着他老老实实吃下去,立即递上一杯水。

伯兮接过去,手一晃,差点将水撒出来,颜晓棠替他托着杯底,就看杯子里的水晃得厉害。

看起来,他恢复得很快,短短两个月从无知无觉到能够靠他自己坐起来,但……只是看起来如此。

颜晓棠没有装作看不见,直说:“逞强干什么,我帮你。”

伯兮固执道:“我可以。”

颜晓棠捏住杯子不放,伯兮便拿不过去,两人交锋一样僵持。

颜晓棠道:“更多的,我也做过了。”

伯兮依然不听。

颜晓棠就再干脆一点:“我不乐意让别人碰到你,你洗澡、换衣服、服丹药,全都是我自己来的。”

伯兮避开她的视线,耳垂越来越红,颜晓棠又说:“开始,这里的人都以为你是我的道侣,后来我说还没娶呢,他们就又传,说我们在成亲那天出了意外。”

伯兮不等她说完就斥道:“胡言乱语。”

颜晓棠道:“是啊,胡言乱语,你自己好不起来,只能睡着还要逞强,好不容易好起来点的身体,就随便折腾吧!我要照顾你,哪儿有时间去澄清,只好随便他们说了。反正我不在乎,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认定了。”

伯兮松开拿着杯子的手,皱眉往下躺,要是能够拉得动,可能想把被子拉起来把他自己头脸全盖住。

颜晓棠替他拽了下被角,拿着杯子走开了。

下一次他拿不稳杯子的时候,颜晓棠替他托着杯底,他便没有再拒绝。

这些事,看来没有什么,可是颜晓棠总能把握住分寸,让伯兮一点点后退,一点点溃败,把她放进去。

等到伯兮能勉强下榻的时候,颜晓棠走一边搂住他的腰,扶着他慢慢走时,他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太微仙宗苛刻的规矩,长辈们约束的目光,还有作为囚犯时浸入伯兮骨头里的自卑,所有的枷锁和桎梏,她都会慢慢的拿走,一步步的还伯兮自由。

把一点小任性当做开头,何妨?

有一天风小,雪也没那么大,伯兮精神不错,颜晓棠有意的,把他捂在厚厚的裘披下,带他出了郁离宫。

赤之原有多不一样,她说百次千次,不如伯兮自己亲眼看一次。

太极道宫里的众人在一个时辰前得到消息,个个惊疑不定,揣着忐忑的心情忙碌起来。

稷菽城里最大的酒家“登仙楼”清空了客人,飞快地整理干净,更多的来不及做,时辰就到了,酒家全部人候到门外,跟着,太极道宫的结丹修者就来了,里里外外检查过后,也站到了内外两边,个个抻脖子看着路那头。

这是稷菽城里最像模像样的一条街,楼也还是很高,街道也还是很挤,不过旗幡没有那么破,大多数比较光鲜,几幢灰扑扑似要倒的楼藏在街尾,并不影响观瞻。

随后子车斗、三坟等几个目前管事的人也来了,他们一来就将神识放出,附近酒家被挤得爆满,有的店里一条凳子坐着四个客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恰好在的,子车斗想派人驱赶,被三坟拦住。

“四公子就是想让大公子出来散心的,把人都撵走就没意思了。”

子车斗不解:“不是赏景吗?”

“是啊。”三坟点点头。

子车斗自己悟了会,敢情对上界的人来说,这里的百姓才叫“景”。他再看了一圈,开了灵识,胆子又大的都来了:妖物里,化形的没化形的,鬼物里,男男女女,各种不同,就是人,也有胖成球,矮成脚凳的,果然很有趣……

子车斗心情很复杂。

三坟看出来,劝道:“你要这么想,四公子和大公子把我们当景,我们也可以把他们当景。”

子车斗略振奋:“说的也是,我们眼睛多。”

对面酒馆里一头四眼狗把头缩回去,子车斗抽搐了下,那一个就让他们打平了,这么算合适么……

大家伙都等着看四公子和她的“傀儡”,没久等,一道遁光闪过,直接进了登仙楼的大门。

一阵模糊的哀叹声散入风里。

子车斗干咳,和三坟几人一起进到酒楼里,登仙楼大门没有关,不过从空空的街面就知道,没人敢跑到登仙楼大门口去张望。

颜晓棠一身绛红如血的衣服,简单干练,头发歪着扎个马尾,除去一根发带,连耳环也没有戴,却比在场所有精心打扮过的女修引人注目,漂亮或者不漂亮,放在她身上,已经是不需要去考虑的事了。

一踩到地面,伯兮就踉跄了下,颜晓棠忙撑住他,有很多双眼睛看着,伯兮想凭自己站稳,颜晓棠手里加劲,低声道:“别逞强。”

伯兮侧头看看她,见她根本不看旁人一眼,眼瞳里只映出他一个人——几息后,放弃地将半身重量压到她并不宽的肩上。

颜晓棠立即笑了,扶着他走到楼梯边,不叫别人帮忙,也不对其他人说什么,专心致志扶着他,慢慢的爬那几级楼梯。

伯兮另一手抓在扶手上,全身裹在裘披下,就只有那只看得见青筋的手露在外面,每上一级楼梯,手背上筋络就鼓起来,看得出非常吃力,好几次失去平衡,腿也没有几分力量。

看着颜晓棠几乎把人半抱上去,大堂里摒着气的众人都十分揪心。

所谓“傀儡”,不攻自破,这位大公子羸弱不已,但分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复生一事,大部分人不敢想,也不敢信,便怀疑夏婴拘魂之所以失败,就是错把活人当成了死人。

隐隐约约有些传音的碎碎声响传进耳朵里,颜晓棠挑下嘴角,看伯兮满头是汗,抓袖子给他擦掉,问他意见:“今天在二楼坐坐吧,改天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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