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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寒秋赋小秋小光 > 第117章 失魂
 
從云記總店去海邊的路程挺遠,不知道他走在這段路上時有沒有想到自己?小秋倦倦地靠在車廂背上,呼吸著小光也曾呼吸過的腥味很重的黏稠空氣,心里泛起一陣一陣的惡心。

尚云行看到小秋臉色微變,關切地問:“怎么了?”

小秋擺擺手,不想說話,也無力說話。

安遠和肖文通負責小秋下車,雖然尚云行也很想湊上去,但被幾個人有意無意地隔開了。安遠和老五都不喜歡尚云行太接近小秋。他的舉動太放肆無忌了,會給小秋帶來很多麻煩,同時也自然會給他們帶來許多麻煩。

小秋輕輕推開兩人的攙扶,沿著海灘斜坡自己緩緩走下去,直到潮水可以沾濕鞋子的地方才停下。

“大海真的很大,因為太大了,讓人生出無法掌控的恐怖感覺。但大海真的很美,平靜的時候很美,激烈的時候也很美。就像你一樣,任何時候都美。以后我陪你一起來看大海吧。我撿了一只海螺帶給你,身上有美麗的斑紋,放在耳邊,會有嗚嗚的聲音,那是大海的聲音。”

小光信里的每字每句他已經熟記在心。小光,我來了!我們一起在看同一片大海了。

小秋轉身問肖文通:“海螺是什么樣子?能發出大海的聲音嗎?”

“海螺是一種貝殼,將里面的東西掏空后,可以作為唇吹的樂器。因為中空,放在耳邊,會聽到風聲。不知道是不是莊主所說的大海的聲音。”肖文通詳盡地解釋著,不明白莊主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那么便是海風的聲音了。”小秋點點頭望向海面。今天的大海很平靜,碧水白沙,盡顯其靜美平和的一面。

在小秋剛提起海螺的時候,尚云行已經去尋覓了。不一會,他拿著一個掌心大小的海螺走過來。

真的是有美麗的斑紋啊!小秋輕輕撫mo著被海水沖刷光滑的殼面,手微微顫抖著將海螺舉在耳邊,仔細地傾聽。

聽見了!可這是大海的聲音嗎?這分明是自己內心深處血液澎湃的聲音啊!

小秋突然笑了,海螺從指尖滑落,身體直直栽倒下去。

“公子!”“莊主!”數聲驚呼慌亂地響起,幾個人同時去扶小秋,但他的身體那樣沉重,仍然軟軟地癱倒在沙灘上。

老五跪坐,扶住小秋的身體開始輸送真氣。

尚云行抓起小秋的手腕,搭在脈上片刻后低聲說:“方才我看秋公子已有絕別之意。只怕!只怕他是想把魂魄留在大海,追隨云大人而去!”

“啊!”安遠突然尖叫一聲,抓住尚云行的衣領。“你這個混蛋!你方才跟公子說了什么了!你為什么要害公子!公子啊!”

“我怎么舍得害他!我恨不得用自己換云之光活回來!我怎么會害他!是他自己想明白了!他放棄了!”

安遠松開手,跪倒在地,放聲慟哭。肖文通也驀然明白過來,一同跪倒,大哭起來。

老五放棄了輸送真氣,將小秋平放在自己膝上,一滴眼淚已滑落至嘴角。

只有尚云行兀自怔怔地站著,垂頭盯著地上的小秋,失魂落魄。

海浪依然輕柔地撲打著沙灘,如同最溫柔的撫mo;海鳥依然輕盈地掠過海面,如同最甜蜜的親昵。這不該是個悲傷的時刻!尚云行猛地抬起頭,大聲說道:“都別哭了!他還沒死!”

所有人都抬起頭盯著他。

“快!也許還來得及!老五兄,您速速去招十二兄、十三兄會合,然后往蕭山方向追趕我們。肖掌柜,您去安排最好的馬車和車把式。安遠,你回去收拾了必備物品咱們這就上路。”

看到眾人還在發呆,尚云行急切地說:“我沒時間跟你們解釋,要在三天之內趕到,也許還有希望。大家速度行動。”

安遠和肖文通一起看向老五。安遠只是個小太監,沒什么見識。肖文通對尚云行根本不了解,不知此人可否信任。老五想了想,抱著小秋站起來,盯著尚云行說:“我把公子交給你,若你敢有任何叵測居心,你必會死得很慘!”老五從來都不信任尚云行,因為這個人總讓他潛意識里有不安的感覺。但是此時,他沒得選擇。

在飛馳的馬車里,尚云行往小秋口中塞進一枚紅色的藥丸。他用小刀在自己掌心劃了一個十字,鮮血立刻涌了出來。緊接著他又在小秋掌心也劃了一個十字,然后兩人雙掌相合。

安遠驚異地看到小秋的掌心隱約現出絲絲紅線,沿著手腕向手臂延伸,繼而他的臉突然變紅,片刻后又恢復為原來的青白,掌心的紅絲也消失無蹤。

“這是什么?”安遠擔心地問。

“我們家族祖傳的一種秘術:綴魂。安遠,你要對我發誓,為了救你家公子,我所做的一切,你看到的一切,不能透露給任何人。”

“好,我發誓!”安遠立刻指天發了毒誓。雖然他心里充滿好奇,但常年在宮中獲得的經驗告訴他,越好奇的事情越不要沾邊,好奇心帶來的都是禍水。

僅僅半天時間,老五和十二、十三便追了上來。

老五看了看小秋,“咦”了一聲,手指搭在他脈上,又確認了一下,發現真的隱隱有了一絲氣息。可是在海邊的時候明明氣息全無了。

尚云行讓所有人進到車廂,車廂里立刻擁擠起來。

“趁現在趕路我先把一些情況給大家說一下,等到了地方你們就按我說的去做就好。首先你們四人要發誓對即將發生的事情守密。”尚云行神情肅然。

老五想都沒想便帶頭發誓,其他人也跟著一一發誓。

尚云行開始訴說。

“老五,你們幾個沒來之前,我已經用綴魂術舒緩了秋公子靈魂離體的速度。你們都知道人有靈魂,其實靈與魂是獨立的。一個活著的人,由肉體、靈氣、魂魄組成。肉體和靈氣一起控制著魂魄。魂魄離體,便是所謂死亡。”

“秋公子當年在梅花山莊遭受傷害,肉體受損太重,幾乎無法控制魂魄,后來以大量名貴藥物挽回了肉體生命的流失,又靠著他本身非常強的靈氣控制住魂魄,才死里逃生。但是因為他的肉體所受的傷害太過嚴重,已經喪失了絕大多數自我修復能力,因此他身上的傷痕始終醒目難以消失。而且一旦再次肉體受傷,都是加倍的損耗。秋公子肉體控制魂魄的能力已經非常弱,體現出來便是體弱多病。”

“但萬幸的是秋公子的靈氣非常強大!我們稱靈氣,大多數世人稱其意念。許多修禪修道的人,他們的意念專注而強大,壽命都非常長,就是因為當他們的肉體已經消耗殆盡后靈氣依然可以控制魂魄。秋公子的意念很強大!但是這段時間他身心交瘁,無論是肉體還是靈氣,都降到最低限,尤其是他自己又生了放棄之心,故而才會在瞬間失去生息。”

老五說:“雖然是第一次聽說,但似乎很有道理。公子少時修習固元心法,乃是前代高僧打坐心法,后經高人演化為練功輔助心法。按尚公子所說,也許是修習這個心法的緣故,他的靈氣比一般人強大。”

尚云行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真是天意!現在我湊巧有一個辦法可以迅速提升他的靈氣,讓他重新控制魂魄,之后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便可。這是我們家族傳下的古老秘術中最高級的一種,是一個喚魂陣。喚魂陣的建造非常復雜,光是選址就可能要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而恰巧,離這里不太遠的消散內就有一座多年前已經建好的喚魂陣。”

“喚魂陣需要一位秘術師主持,需要四名高手聯手啟動陣勢,還需要特別的血引。我們家族的一位秘術師目前正好在蕭山隱居,你們三位都是龍衛,功力足夠啟動喚魂陣,云行雖然不才,也勉強可以充數。至于血引,我正好就是那個適合的人。”

“真的是天意啊!”尚云行再次長嘆一聲。

“那公子有救了?以后公子若再出意外,還請尚公子施法便可?”安遠欣喜地問。

尚云行搖搖頭。“這種法陣,豈是可以隨便啟動,那天下豈非有不死之人了。我們家族已經沒落,留存在世上的秘術師寥寥無幾,而且大多年歲已高。喚魂陣只能施法一次便自行毀損,再建一座,若要各種機緣符合,不知需幾十年上百年。更難得的是血引,只有我這一脈才能做血引,而且一生只能做一次。”

安遠頓時明白了,這喚魂陣大概是尚云行家族的救命陣,只有最重要的人,大概才能使用此陣吧。安遠撲通跪倒,向尚云行連磕三個響頭。“尚公子的大恩大德,除了磕頭,奴才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了。”接著又咚咚咚繼續磕起來。

老五等三人也跪地欲行大禮,尚云行連忙勸阻。“先別急著謝我,還有問題呢。”

“參與喚魂的所有人,都會減壽十年,三位可要考慮清楚。”

“皇上將我三人指派給公子,命便是公子的,何況十年陽壽!”老五毫不遲疑地回答,十二、十三也立刻點頭表示沒什么可考慮的。

“好!不過!蕭山的那位大師已經年過古稀,只怕!這喚魂陣便是他的催命陣啊。”尚云行黯然說到:“我沒有十全把握能說服他施法。”

看到老五眼中精光一閃,尚云行忙說:“老五兄,你別想著逼他,只要稍有不慎,秋公子便立刻會魂飛魄散,你我四人亦兇多吉少。必須他本人同意方可。”

“那要是他不同意怎么辦?對他而言,等于是用自己的命換別人的命啊!”安遠擔心地問。

“我會盡量說服他。我的話,還是有一定分量的。”尚云行嘴角掠過一絲苦笑。

在后面的行程中,尚云行一直沒怎么說話,臉上掛著若有若無的哀傷。

到達蕭山腳下,尚云行讓安遠和馬車留在山口。安遠雖然一百個不愿意,但也只得無奈地看著老五背著小秋離去,四人倏忽間便隱于林草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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