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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朱楼异志 > 第94章:朱明
 
虽然现在的朱明由于伤势和禁制原因,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但是他依旧能够清楚方圆数百里的情况,此时他很害怕自己庇护的族群,被这个族群发现,一旦他们被星耀族发现,以他们目前的战力,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就算是阳光明媚的大白天,站在这片谷地边缘细看,也只能看见盆地中央生长着一片灌木丛而已。这里有太昊天帝当年布下的法阵,虽不能阻挡人进入遗迹,却汇聚天地灵息并不外散,别说是星耀,换做白煞亲自来了,除非像小天那样直接钻进扭树丛,否则也发现不了任何异状。

  星煞飞过这里是无意的,他只是展开神识尽量搜索可疑的人物,而这么广漠的蛮荒几乎无穷无尽,他也不可能亲自去翻找每一片灌木丛。小天当时正在莲池边呼呼大睡,而宝玉于定坐中神气与这片小世界融为一体,也没有任何异常的痕迹。

  朱明虽然明知道这些,可是仍难免有些紧张,等星耀飞走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片地方已经离他与小天神念沟通的地点非常远,远在各部族的活动区域之外,还隔了难以攀登的雪山,显的无比荒凉偏僻,想必已是星煞搜索范围的边缘极限位置,来过一次便不会再来了,他重点应该去重点查找别的、更可疑的地方。

  但是经历了这件事,赤望丘便知道朱明在某个时间与外界某个人联系过,肯定会重点关注这一带蛮荒的动静,想方设法要在暗中把那个人找出来。所以朱明也得提醒宝玉与小天,以后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暴露了行踪让人察觉。

  宝玉仍在定坐之中,朱明又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的那个天青藤环,便忍不住仔细的查探感应,看看还有没有玄煞所留下的气息、能否被那女子察知异动——这也是朱明一直以来最担忧的事情。也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才能感应清楚那藤环对宝玉造成的影响。

  查探之下,朱明反而彻底放下心来。这藤环曾经过法力的炼化,质地坚韧不朽很难损毁,如果按照世人对器物的划分,应该是一件上品之器了,但还不是真正的法器,当初只是留下了那女子的御神之念而已。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御神之念,留在这种器物上,时间久了也会渐渐消散,如今已毫无痕迹,就算玄煞本人来到近前,恐怕也感应不到什么了。

  宝玉沉浸在那奇异的体验中,二境九转一气呵成,虽不能称得上二境圆满,但借助神药的灵效也在不知不觉中感受到那种状态与境界,充沛的神气反复在形骸百脉中运行流转,渐渐与身心融为一体,宝玉的感觉是一片安定。接下来,他也不懂什么叫收功离定,可能就与往常一样自然的结束修炼睡觉了,或者在睡梦中仍是保持着一种自然的修炼状态。

  但朱明却不能再等了,他在宝玉的脑海中印入了一段柔和的意念:“孩子,我是这里的山神,是我指引小天来到此地,而小天又把你带来了。……你注意保持在这种状态中,定境勿受惊扰,安稳心神便可继续与我交流。”

  此时“开口说话”要很讲究技巧,既不能把这孩子吓到,否则出离定境就没法接着沟通了,也要让宝玉觉得容易接受,心神不至于受到太大的冲击仍能保持安稳。朱明设想过各种开场白,最终说出口的还是这样一番简单的话。

  宝玉真的很意外,但人在这种状态中,心神的定力是很强的,只要不是太大的惊扰冲击,仍然是保持着清醒冷静,与平常的状态不同。宝玉并未出离定境,惊讶的回答道:“原来这里果然是山神的地方,而你就是山神?”

  这并不是开口说话,而是人在很专注的状态下的意念。朱明松了一口气,第一次的沟通就成功了。显然宝玉在定境中,将这种意念的出现视作了周围事物的一部分。深山部族当然都是信奉山神的,宝玉从小听过太多有关山神的故事,他可不像山爷那样清楚山神早已隐寂,同时对山神的存在是深信不疑。

  突然来到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宝玉本能的就想到这是不是山神的居所呢,而且就算人们不知此地,山神也应该是知道的。而定境中果然听见了山神的声音,虽事出意外,却是这个孩子能够理解与接受的事情,他自然与山神在对话,就像心神感应着所处的世界。

  朱明使用的只是纯粹的意念,包含着他要表达的意思,并不是开口在脑海中响起声音,这是一种特殊的对话方式。他又说道:“好孩子,我就是山神,你从小就应知道我的存在。你恰好来到这个地方,在这法座上入境修炼,便能与我沟通交流,请不要害怕。”

  宝玉:“我没有害怕呀,你一定是个好人,让小天到这里来治伤,还让它带我来吃了这么好吃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呀,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朱明答道:“你先别问那是什么东西,总之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至于这个地方嘛,是一处不为人知的修炼宝地……”

  朱明并没有告诉宝玉这是个意外,也没有说水中生长的就是传说中天帝的不死神药,更没有说出五色神莲、琅玕琼林、龙血宝树等这些惊世骇俗的名字,甚至也没告诉宝玉这里是太昊天帝留下的上古遗迹。

  他就以这么一种简单的方式回答,因为急切之间也不可能对这个孩子解释太多的信息,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有些的情况还是不要让宝玉知道更好。

  假如宝玉回去之后,口中一不小心冒出琅玕果、龙血树这些闻所未闻的词语来,必然会引起族人的惊讶与追问,假如再流传开,那便很容易引起正在暗中追究的赤望丘的注意。所以为了保护这个孩子,还是不让他太早知道,这样的谈话也更容易让一个孩子理解。

  但朱明也必须解释一些概念,比如他说这里是修炼之地,就必须对宝玉讲解什么修炼?这是一种意念的沟通,所表达的意思本身就包含着各种解释,他是这么告诉宝玉的——

  所谓修炼,就是发现与感悟天地间早已存在的根本之道,越来越清晰的体察万事万物,既在发现这个世界的玄妙,也在发现着人们自身与这个世界的关系。它有一层又一层的境,感悟的更多便能掌握的更多,人们自然就能做到更多,甚至能化转万事万物的玄机。

  朱明还从来没有像这样对人解释过修炼,就算他曾经指引过的传人,也都是直接讲修炼的神通之效以及行功秘诀,怎样迈入初境,如何九转成熟等等。但是他却没有对宝玉这么说,也许是为了便于这孩子理解与接受,也许是他本人也受到了宝玉修炼经历的影响。

  宝玉听得很专注,定境本身就是一种专注的状态。后来他又提了很多问题,朱明都耐心的做了讲解。尽管可以借助这样一种神奇的途径交流,但以朱明现在的状态也无法凝聚信息过于庞杂的神念,同时他也不想对宝玉的元神造成太大的冲击,所以讲解的很缓慢,速度也就和平常的交流对话差不多。

  宝玉和山神一直“聊”到了后半夜,这对于他来说是修炼中前所未有的新体验,而且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在修炼。但是朱明并没有教宝玉什么秘诀,更没有传授宝玉他所知的各种修行秘法,只是向宝玉解释清楚修炼中的各种状态而已。

  宝玉的修炼,也是朱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情况,此时他也在思考怎样指引这个孩子?最后的决定仍是顺其自然,就是解答他的种种困惑,让他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自然的走下去,如果出现什么危险的苗头或者难以逾越的障碍,他再出面提醒或指点纠正。

  宝玉当然不知道朱明的想法,假如他真向朱明开口求教具体的修炼秘诀,朱明估计也会挺为难的。朱明并非不知各种修炼秘法,而是不清楚究竟哪一条道路更适合宝玉。而宝玉则很感激山神,山神回答了他这么多问题,他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受与经历。

  朱明最后告诉宝玉:“孩子,你被指引来到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缘份。今后如果有机会,你还可以继续到这里来修炼。但不要把在这里看见的东西、发生的任何事情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宝玉反问道:“难道连族长爷爷和水姑都不能说吗?”

他并不是很简单的说给宝玉听,而是在意念中带来一种让他不自觉的幸福的感觉,通过前一段时间,他发现有人想劫杀宝玉,救了下来,,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反而对自己对他人都不好。

不过宝玉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肯定不会害他,所以他是这么说的,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没有计较那么多,他是组里的守护神,现在是山神,他交代下来的事情,宝玉自然会谨慎对待,向所有人保密。

山神已经印入元神中的意念,他自然能够接受与解读,恰恰在他点头答应的时候,自然出离了定境。宝玉睁开眼睛,看见的仍是这一方奇异的小世界,池中的五色莲花与昨天所见不太一样,都呈现一种含苞待放的状态。而他虽然回答了,却不再能“听”见山神说话。

  宝玉与朱明在心神中交流沟通了这么久,谈的都是自然的修炼感悟,与宝玉所处的身心状态相谐,所以并没有出离定境,但此刻终于离定也是很自然的。宝玉回想起山神刚开口时的叮嘱,只有在那种状态下才能与之交流,于是又收摄心神入境,重新在心念中呼喊道:“山神,您还在吗?”

  朱明这次又吃了一惊。宝玉出离定境并不令他感到意外,意外的是当宝玉意识到自己不在那种状态中时,很自然的又进入了定境,自然得就像平常呼吸一般,这可不是一般四境以下的修士能轻松办到的!宝玉的功力可能尚浅,可是境界之纯粹是朱明前所未遇。

  朱明的意念又印入了宝玉的元神中:“是的,我还在,一直都在。看来你已经知道该怎么与我交流了?”

  宝玉:“只有这样,我才能与你说话吗?”

  朱明解释道:“我是这里的山神,你平时的一言一行,我都看得见、听得见。但你如果想听见我的声音、能与我交流联系,只有在这个地方,于定境将周身神气与此地灵息融为一体,才能够办到。……至于为什么,你以后会明白的,而如今修为尚浅。”

  朱明又叮嘱了宝玉很多事情。他告诉宝玉,有坏人也在寻找这个地方,打的都是坏主意,所以来时千万不能让人注意到他的行踪、从而追踪到此。他也让宝玉答应了另一件事,假如将来修炼到更高的境界,一定要好好保护与尽力指引小天。

  这些当然没问题啊,宝玉很痛快也很高兴的都答应了。最后他们约定,宝玉如果在修炼中有什么问题想请山神解答,就找机会悄悄到这里来。这个地方对修炼很好,有机会他也可以在此练功,但是来往的频率不能太频繁,一每次也不能有太长时间,否则会引人起疑。

  朱明最后说道:“孩子,你离开村寨已经两天了,回去的路上至少还需要一天多,现在就该走了,否则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假如族人发现你跟着小天跑到山野中过夜,以后恐怕就不会让你出来了。”

  小天睡了一天一夜,是自然醒的,它打了个哈欠扭了扭,一轱辘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毛,这才以两条后腿直立像人那样伸了个懒腰,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是那么的舒泰。虽然睡了这么长时间,却一点没有刚睡醒的迷糊感,又是精神抖擞的一条好狗!

  再看那池中的五色莲花,一朵朵静静的绽放,与昨日所见并无什么分别。宝玉恰在此时从那白玉祭坛上走了下来,拍了拍小天的脑袋道:“你睡醒啦?都整整一天了,我们快走吧!”

  小天扭了扭脑袋看了看周围,它也很惊讶自己竟睡了这么长时间,刚才还以为只是打了个小盹呢。孩子领着狗离开了太昊天帝千年前留下的遗迹,他并不清楚自己在这里看到的诸般宝物叫什么名字,假如不小心说出去恐怕会引起世上无数人的疯狂,只知道在这里遇见了山神,而山神叮嘱他不要把此地发生的事说出去。

  ……

  回去时宝玉已经知道路,不需要小天在前面领着,一双小脚丫迈开大步疾行。这是山神特意叮嘱的,他告诉宝玉回去的路上可以试着走快些,虽快却不能急,尽量要在行走中也保持入境时那种状态,心安稳而步如飞。

  朱明并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让宝玉这么做,而行走在这样的高原蛮荒中是很危险的事情,本不适合快速赶路,必须有超越常人的敏捷身法和敏锐感知,还要保持冷静清醒以及充沛的体力,不知这个孩子能否做到?

  小天发现,回去的时候宝玉的速度明显比来时更快了,仅看身姿不看速度的话好像是缓步而行,但每一步都踏得是那么稳健而轻盈,小天要四蹄着地始终保持着奔跑状态才能跟得上。

  走着走着,宝玉自己也感觉步履越来越轻健从容,他处于一种清醒的定境中,行走中的人仿佛不在动,而天地山川就像一幅随着步履律动的图画。通常情况下人应该是越走越累,但宝玉却觉得越走越舒服,体内有一股流转的力量在自然的运行。

  宝玉在这种状态下自己觉得是在走而不是在跑,但小天却知道他有多快,一直在身边撵着追,虽不需要速力冲刺,却必须保持一个恒定的速度与节奏。

  宝玉离开了那白玉法座,朱明便无法清晰的察知其神气运行状态,但仅看他的样子也能知道,宝玉不仅按照要求做了,而且做得比朱明期望的更好,简直达到了一种理想的完美境界。

  朱明不禁暗暗赞叹甚至也有些惊讶——宝玉是在赶路吗,还是在定境中行游山川?看他的身形步伐,难道是五境修士才能施展的神行之法?宝玉当然不是五境修士,他没学过也尚不可能掌握神行之法,但无论什么样的五境修士施展神通手段,二境中的修炼都是根基。

  宝玉展示的就是这样一种自然的境界,别说是五境修士,就算是朱明这种世间绝顶高人、可飞天而行腾云驾雾,但是他们若脚踏实地走路、不动其他的神通手段时,能做到的也无非如此,排除年龄和体力的差距,恐怕还不如宝玉呢!

  朱明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是因为那五色神莲的藕茎。天帝所有的不死神药那强大的神效,岂是区区一个孩子一夜定坐功夫就能彻底炼化的?但宝玉昨夜炼化与吸收药性并不是任何人教的,就是他觉得应该那么做,莲藕的神效已融入形骸百脉之中,此刻仍在继续抒发。

  二境中洗炼形骸百脉之功,并不仅仅是在定坐中运转神气,还需要腑脏筋骨在运动锻炼,讲究动静相融。朱明要宝玉这么做,就是让他把五色神莲已炼化的神效发挥出来。

  五色神莲藕茎之灵效强大,对于宝玉这样的二境小修士而言,简直就是江海之于小溪,只有在气血运中连绵不绝的运转,才能够得到最大的助益。而这高原上崎岖险峻的无路之路,对于一个孩子本是无法穿行的绝地,可是宝玉偏偏带着一条狗走过去了,这就是最好的行功修炼。

  而神药虽好,也须人的境界能至,这是任何外物也强求不了的。假如朱明知道,宝玉就是在回去的路上,达到了二境九转圆满的状态,还不知会怎样惊讶?假如宝玉已是一个成年人,修炼二境多年未得九转圆满,在师尊的指点下服用了五色神莲藕,依秘法行功终于达到圆满状态,这倒不令人意外。但宝玉的情况并非如此。

  朱明看着宝玉和小天在山中飞速行走,心中也甚为感叹,同时觉得很侥幸。想当初他看见婴儿和幼犬被抱回路村的时候,还曾想过他们能不能活下来?由于艰险的生存环境,各部族的成年人死亡率都很高,婴幼儿的夭折率就更高了。

  路村的情况已经算很好的,因为有山爷守着、水婆婆罩着,但也不能保证族人不会遭遇意外,很多时候族人伤病的袭扰,水婆婆也无力回天。宝玉从小并不觉得自己很奇怪、与其他孩子有什么不一样,他懂事后又见识了花海村,就更不认为自己特别了。

  因为村寨中也有些孩子与他一样,在很小的时候父亲或母亲就意外夭亡了。对于父母不在的孤儿,都是由族人共同抚养的。就算是有父母的孩子,大部分时候还是与其他孩子一起长大。

  宝玉这个被拣回来的孩子,健康成长至今,既说明他足够走运也说明路村人照顾的不错;而小天这么一条小狗,在蛮荒部族中也平安的长大了,而且还开启了灵智。这让朱明觉得万分幸运——他终于有机会等到了指引传人的这一天。

  朱明心目中的传人是小天,但目前看来,他暂时只能寄希望于宝玉了,通灵修炼,还需要相对漫长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面,宝玉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靠着运气和机制,终于将自己的境界修炼到了,二进九转的圆满,随后又遇到了与促进修炼时相同的问题,此时的他并没有突破到三进,仍然还在二进里面。也不能说他修炼的慢,只能说他并不是刻意的追求进度,而是更加追求那种细腻的感觉。因为他想要找到这种力量的来源,一旦他掌握了这种力量,他就可以早点回去,找到袭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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