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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盛迟暮任胥 > 第22章
 
任胥靠在树后,一拳头砸过去,带下几片树叶来。他现在本来应该立即跳出去,把萧战乱拳打倒,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偏偏脚下犹如生了蔓草缠着,他偏偏移动不得,一种不怎么美妙的念头从心底爬了出来:他心底从来不曾信任过盛迟暮?

任胥又砸了一拳,如果萧战敢动手动脚,他一定冲上去揍他。

盛迟暮没想到背后说人被人听见了,两个小殿下都怕得躲到自己背后了,盛迟暮微微凝神,虽一步不曾动,但严实地掩护着他们。

萧战轩眉一扬,“原来,你们两个……竟然是小皇子。”

任覃哼了一声,声音却又有些发抖,“尔……尔怕了么?”

任贺扯住二哥的腰带,低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打不过他。”

“哼。”

盛迟暮有些头疼,没想到两个殿下怂得这么快,转眼萧战已经到了眼前,他将马鞭随便扎在宝蓝的绿玉腰带上,冷峻的青年衣袍里藏着一缕秋风,轻易扑来一卷寒气,他敛了敛唇,发出意味难辨的笑声,“既然是小皇子,为何为萧战过不去?”

跟着那声音一沉,“小殿下年岁浅,不知世事,怕是有人看不惯萧战,故意唆使殿下的,是不是?”

任覃:“真厉害。”

任贺:“死也不能说。”

他们的耳语全进了盛迟暮耳朵里,虽说任胥要防着萧战,可指使弟弟欺负他,这件事办得真不地道,是自己理亏在先,盛迟暮微微欠身道:“小殿下顽劣,萧将军切莫计较,妾身代他们道歉。”

她轻扬水袖,肌肤温润如玉,在夜风里犹如盛开的青莲。

萧战看得心痒难耐,恨不得打跑两个碍事的小皇子,他恨不能,她不是太子妃,他现在就将她扑在山坡上为所欲为,他这么想很久了,某一日忍着一身躁动从床榻上苏醒,夜里绮梦难消,那是他第一次湿了亵裤,是为了许久不曾见过的盛迟暮,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能让他动情的只有她。

他咬咬牙,刻意将那分躁动火热压下去,任由风打在坚毅昂藏的身躯上换取微弱的凉意,许久许久,他冷漠的脸色化了一层冰,低声道:“两位小殿下尚且有皇后娘娘和太傅教导,他们虽顽劣,但不至于要暗算素昧平生的萧战。”

萧战一口咬定有人主使,任覃和任贺对望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摇头。

不行,兄弟约定,打死不能出卖老大。

同样为难的还有盛迟暮,她拧眉,声音虽轻却坚定:“萧将军,两位殿下本性不恶,至于得罪将军处,妾身会禀告皇后娘娘处置,将军一口咬定有人唆使殿下,可有凭证?妾身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待会便命人送过去,此事妾身会给将军交代。”

不是这样的。

萧战张了张嘴,有些愕然。

他只是突然想冲上去,想抱住她,想问她:“你难道不记得我了么?我们幼时的关系还很好,我与你二哥盛昀还是最好的玩伴。”

是因为嫁了人,所以要如此疏远?

萧战憋着一口火气,那番话却蹦不出一个字来,只能隐忍道:“好,太子妃娘娘既然说了,萧战自然从命。”

任胥靠在树下,却什么都听不到,他有些烦躁,还好萧战没有过激之举,等了会儿,忽然身侧有什么东西拨开了树叶,朝他蹭了过来,任胥惊讶地一起身,只见黝黑的夜色里,衬着淡色薄雾,一匹神奇的高头大马正两眼锐利地死盯着自己。

这匹马任胥不陌生,这是萧战的战马。

“连马也来找茬!”任胥沉下脸色。

马儿有灵性,仿佛意识到被看轻了,立即扬着长脖子发出一声长嘶,萧战与爱驹心有灵犀,耳梢一动,远远便跃下小山坡,只见一株碧烟般的长青树下,太子殿下任胥尴尬地甩着袖子叫它闭嘴,但在萧战出现的一瞬间,他若无其事地走开了两步,对马还一脸嫌弃。

那马见了主人,立即撒欢儿似的狂奔过去,靠着萧战亲昵地蹭蹭,比之方才呆头鹅的模样判若两马,萧战抚着马脖子,潇洒迅疾地翻身上鞍,勒着缰绳悠悠然朝营中走去,竟是连问不问任胥一句,连客套都省了。

任胥也不恼,然后山坡上出现了盛迟暮清丽幽雅的身影。

翠绿的罗襦,腰如约素,袅袅如烟,隔着风拂过枯草的小山坡,她缓步下来,身后两个捣蛋鬼比划了鬼脸,然后一溜烟儿跑了,任胥就知道他们会把自己供出去,揉了揉胀痛的额头,不知不觉间盛迟暮已经到了眼前,“我们回去吧。”

“啊?”

任胥一脸莫名。

按照道理,当得知自己干了一件这么不靠谱的事,暮暮不是该生气么?

盛迟暮又重复了一遍,“殿下,回去了。”

“哦,回去,回去。”

任胥假意什么都不知道,兴高采烈地拉着盛迟暮的小手,直到回去了,只有两个人了,他才知道,其实盛迟暮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她对自己一句话都没有,回去后只是吩咐齐嬷嬷,让她送伤药给萧战,“这是上好的伤药,便说是殿下送的。”

原本躺在炕头的任胥当即从床褥子里弹了起来,“为什么说是我送的?那不明摆着告诉萧战是我……”再说,他为什么要关心一个情敌。

齐嬷嬷尴尬地拿着药瓶子不进不退,不知听谁的,盛迟暮看也不看他一眼,“那便说是我送的。”

齐嬷嬷应了一声,面露为难地看了眼任胥,见他虽是一脸憋屈和恼火,却没有任何吩咐,于是叹息了一声,便下去了。这小俩口,还要磨啊。

太子妃送伤药给一个外姓将军,这传出去教旁人怎么想?盛迟暮出身北漠年岁又浅不晓事理,但齐嬷嬷是知道的,便仍旧说是任胥让送的。

隔了一个时辰,盛迟暮还坐在她的菱花镜前,不疾不徐地用犀角木梳将发髻一绺一绺地散开,白皙的手指犹如穿花蛱蝶似的,轻巧地在青丝之间飞舞,但散开长发之后,她便一个人用梳子捋顺发丝,这一捋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任胥自己委屈,但想想自己确实不该瞒着盛迟暮,因为吃醋就暗算萧战,还让两个弟弟动手,确实……有点混账,他叹了口气,还是先服个软,从床榻上灰溜溜下来,蹲在了盛迟暮跟前,拉住她的小手轻轻摇,“对不起暮暮,我错了。”

盛迟暮放下木梳,困惑地问:“殿下哪儿错了?”

那分明是很气了,却还故意冷静地问他,让他知错,任胥想了想,长吐一口气,“我不该让弟弟下手暗算萧战。”

“还有呢?”

她声音轻柔,仿佛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火气,总是恬静温柔的,可是任胥就是感觉到压迫感,他搔搔后脑,不确定地猜测:“还有,我没事先通知你?”

他根本就不信任自己!

盛迟暮也不愿承认自己恃宠而骄,可他把她珍惜地捧在掌心里宠着,却没将信任也交托给自己。她气他总对自己有保留,明明心里头有事膈应,却什么都不说,还背着她暗地里对付萧战,用这么孩子气的撒气方式。

就如同今夜,他明明在山坡底下,却不上来,肯定是怀疑她同萧战有什么,就算不是,至少也是对她不足够推心置腹,不足够信任!

盛迟暮抿了抿唇瓣,她放弃了等他认错,“臣妾倦了。”

任胥愣头愣脑地看着盛迟暮上了床,在盛迟暮要宽衣时,他先她一步上了榻,满眼的讨好,“炭火不够了,被窝里冷,我替你暖暖。”

盛迟暮凝视着他的眸,明明是这样宠溺着她,为什么就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与萧战没有瓜葛,她的心也不是草木啊。

这一夜两人各怀心事地躺着。

齐嬷嬷送药回来,帐子里的灯火已经吹熄了,她也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县主自幼在侯府长大,是大家闺秀的脾气,到了现在都没有人教过她为妻的道理,男人要一张一弛,既抓着又放着,虽不能一直纵着,但也不可以随意使脾气,任胥是太子,也幸亏他对盛迟暮没有太子架子,要不然,齐嬷嬷捏了一把汗。

她也没见到萧战,只见到了萧战身边的书童,将药送到了,便折回来歇憩了。

少年将东西拿给萧战,“太子送来的,也不知道好端端送公子伤药做甚么。”

他还不知道萧战受伤一事,萧战攒着修眉,直到嗅到玉色瓷瓶上那幽幽的佛手柑的清香,才露出欣喜若狂的笑,“是迟暮送的。”

少年不解,也无奈,“公子,您又忘了您来长安的目的了?今日您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支金箭送给了长乐公主你忘了?我留心着皇帝的脸色,他早早定了归程,怕是回长安之后便要降旨封你为驸马,公子你可醒醒。”

说到任长乐,萧战脸色一僵,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紧了瓷瓶,瞬时间满脑袋都是那个愚蠢泼辣的女人,什么旖旎念头都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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