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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盛迟暮任胥 > 第62章
 
盛曜所见的萧齐远不如传闻之中软弱无能, 漆黑俊冷的眸,像两柄藏于刀鞘之中利刃,盛曜虽不说心悦诚服, 但也存了敬畏之心, 与他签订的盟约,开出了丰厚的条件。

萧齐回城点将, 将平南王府团团围困。

王妃惊诧,“儿, 你要造反?”

两个平日侍弄花草的兄弟也目瞪口呆, “王兄, 父王平日里待你不薄。”

萧齐肃然地挥手,命人将一帮平南王府家眷扣押,平南王妃怔愕地望着自己的儿子, 仿佛怎么也想不出有朝一日他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难道就为了区区一个侍女,她不过赏给了萧战,也不是自己逼死的她, 萧齐竟要犯上弑母!

萧齐神容不动,将一应家眷押解入狱,凭借世子身份, 镇住了平南王府,另撰写一篇讨伐檄文,命人传入平南王军中。

平南王看罢萧齐来信,先是惊愕, 最后悲恸而后悔地仰天长叹,“最后负我者,竟然还是你。”

他偏疼四子萧战,旁观者怕是早已看出他有废嫡立庶的心思,萧齐自幼心思细腻,敏感多思,他自然也清楚,可大敌当前,平南王以为,萧战既然如今已死,大儿子的仇恨之心迟早要收回来,他会回到自己阵营。

毕竟,只要拿下中原,未来的萧齐便是理所应当的太子。

平南王侧过脸,老态龙钟地靠着梅花案而倚,问下首一位谋臣,“你说,世子到底是胸无大志,还是真恨透了本王,厌烦了这个家?”

他恨自己偏宠萧战,恨王妃将他心爱的女人送给萧战,恨两个兄弟阿谀萧战,到了如今,竟连基业也愿一同抛下不顾了?

谋士沉吟道:“两者,兼而有之罢。”

平南王忍痛,“他是本王嫡子,目光竟然鄙陋到如此地步,挟持母亲和兄弟,拿他们的性命逼迫生父,不孝子孙,罪行当诛。”

“王爷?”谋士微愣,听平南王这意思,难不成是兵临城下,如今却要杀回去?

但眼下王爷双目血红火赤,犹如一只发怒的猎豹,谋士不敢劝,平南王道:“如果教萧齐杀了家人,本王即便有了天下,又有何用?”

他年事已高,再也容不得任性,膝下那三个儿子,一个忤逆不孝,两个草包无能,可这也是他仅剩的三个儿子了,平南王年轻时征战四野,伤了根骨,早已不能再育,早知萧齐有谋逆心,他便该将两个儿子带在身边。

可闭上眼,耳畔全是两个草包儿的拒绝声。

“父亲,儿不上前线!”

“兵戈杀戮一事,孩儿不为。”

然后是自己最英武,最像自己的老四萧战,他若在,自己何须仓皇奔忙?

与任胥之仇不共戴天,可眼下,平南王忧愤地捏紧了拳,只听一旁谋士徐徐道:“眼下王爷回城,一,损了将士士气,二,撕毁了与羯族汗王的约定,羯人军心松动,更说不定会倒戈,三,真与世子撕破脸皮,届时不但王妃和小王爷们有性命之虞,您也再不能挽回世子的心了。王爷,你细想想,万万不能啊。”

“你说该如何?”

谋士进一步,附唇而来,“王爷,不如……”

灰蒙蒙的夜,疏星如坠入深海之中,其光黯淡如寂灭。

东宫的牡丹早谢,在盛迟暮回长安之时只剩枝繁叶茂,花朵早就蔫了,说好的盛世繁花,这一年已经遗憾地错过了。

倒是任胥移栽到她寝宫外头的几树石榴,正是浓烈灼艳时,宛如枝头擎着的树树灯盏,夜里也见得灿烂的红光。

盛迟暮听说任胥送了不少人到镛州城去,便有些奇怪,任胥回来时,两个人靠在东宫小院的红廊底下,被身后参差的柔条包裹着,夏衣单薄,缱绻的薄绡披在两人身上,宛如流水环绕,任胥狎昵地吻她的脸蛋,低声道:“你担忧他们记恨我?”

“对啊。”

任胥失笑,“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外面的传闻怎样。这帮肱骨之臣里,哪个对我心悦诚服的,要找几个服我的,太难了。等他们受一遭折磨回来,大抵会改观一些,这群人都是昨年科举考试里的佼佼者,也是未来大梁的朝臣,有他们服帖就够了。”

盛迟暮忍不住称叹,“你真是想得长远。”

不过,“为什么发配到镛州城?孟城主得罪你了?”

“没得罪我。”任胥扬起头,后脑仰靠在漆红长柱上,握着她的两只柔荑,微微勾唇,“只是么,他得罪了大梁。这些年,任是他拥兵自重,父皇也一直暗中隐忍,想法子削他兵权,不过孟彦为人精明,任是父皇他怎么下套,每次都能躲过,镛州城地处大梁以西,背临西峻,是通往瀚城和平南府的必经之路,有这要塞守着,他心安理得地吃着朝廷俸禄养兵,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边防。这本来就为帝王所不容,他又对我阳奉阴违,自作聪明,不发兵救援,罪加一等。”

任胥一向是很记仇的,这一点盛迟暮知道,只是,“可就算将他们发落到镛州城。那这又能怎么样?”

任胥微笑,风流倜傥得如春晓之花,盛迟暮仿佛从黑漆漆阒无一人的深巷里走出来,撞入月色满怀之中,心情莫名舒畅,任胥道:“这帮文官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前往玉门,自然要孟彦分兵保护,一个人是一百个兵,我发落了一百人,足足要配上一万人随军啊。”

没见过像任胥这么玩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市井里学的招数,但盛迟暮也说不上坏,只能一叹,“你好无赖啊。”

“你夫君就是这么无赖的,你不是早知道了么?”任胥流里流气地将盛迟暮抱起来,她姣柔的身子,揣着一个孩子,便显得鼓鼓囊囊的,还重了不少,任胥低头挑眉,“好像又大了,咦,他真是一天一个样。”

盛迟暮赧然,“当然会越来越重的,生下来,就好了。”

任胥将盛迟暮抱上床榻,忍了很久的男人终于在花好月圆的良宵里提出了央求,盛迟暮推了推他的肩膀,眼眸蘸水,就是不肯应,任胥将她像煎饼饺子似的翻了个个,盛迟暮惊慌失措地被放在了他肚子上,衣衫凌乱,脸颊绯红,任胥鼓励地揉住她一只手,“良宵苦短,暮暮。”

言下之意是:老夫老妻了,不要磨蹭。

盛迟暮趴下来,还透着点拘泥和羞涩地亲吻他的锁骨,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胸口,“银修。”

“我在呢。”

双腿交缠,盛迟暮满足地容纳了他,畅快地娇喘起来,每每一动都觉得是一场云雨山巅的高峰,好像拨云见雾,又好像永远坠在白雾里,汗珠洒下来,便氤氲了容颜。

她睡得迟,醒得早,任胥已经到了书房等候,昨晚是盛迟暮第一次主动,她也不知道伺候好了这位爷没有,总之姹嫣一推门,就看见任胥撑了个懒腰,莫名所以地望着她痴笑。

盛迟暮脸颊一红。

姹嫣也跟着笑了起来,“娘娘,太子等您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姹嫣传话说任胥有东西送给自己,她心下虽然好奇,但没想到任胥竟如此认真。

姹嫣轻轻送了她一把,“您自个儿进去就知道了。”

盛迟暮迈入书房,照旧是古色古香的陈设,任胥的书案摆在正堂,一旁錾银的镶边联,用独具一格的笔法提着字,任胥邀他过去,盛迟暮微微惊讶,没等晃过神来,一副卷轴便被递入了自己手中。

“这是?”

“丹青。”任胥自若地碰了碰自个儿的脸颊,期待盛迟暮将它打开,“这幅画我足足画了三日。”

“暮暮,生辰快乐。”

男人最后一句话落地,盛迟暮才想起来,今日是自己的生辰。

她有好些年没过过生辰了,盛迟暮微醺地掀了掀眼帘,将任胥递给她的画卷放了下来,梅花妆面,鬓云凝翠,是一副美人图,任胥工笔细描,远山眉,墨玉眼,额间凤凰花钿,将美人眉心的冰冷隐没了三分,勾勒出若隐若现的媚,更添娇韵,顾盼神飞。

盛迟暮唇边的弧微微放大了几分,“太子殿下果然手笔不凡。”

“嗯哼。”任胥从鼻子里发出自满的哼声。

盛迟暮将丹青卷好,抱着画册,柔软的眼波好像两汪清潭,“我很喜欢。”

说罢,她轻轻踮脚,柔软的一弧唇轻轻碰了任胥的脸颊一下。

这点亲吻宛如蜻蜓点水,根本不够瞧的。任胥笑着咧开一嘴白牙,还了她一口,还用力吮吸了她一下,吻得盛迟暮满脸红云,一晚的缠绵光景又浮上了心头,不比以往,这回她羞得不行,只能往他怀里钻。

姹嫣听她们说笑,好一会儿才道:“皇后娘娘先前说今日要来东宫看望太子妃,估摸着等会儿该来了,殿下在南书房还有政务,等下回来再叙话不迟啊,奴婢给殿下备好热汤。”

近来战事之事闹得朝野不可开交,两派纷争,晋安帝为此事头疼,太子已经开始理政,晋安帝便将手头一堆破事都扔给了任胥,任胥自个儿忙得脚不沾地,还记着给她作画,盛迟暮细细一想,那画中人侧卧在美人榻上,似在春睡。

任胥一定是趁她睡着了,偷看过她。

盛迟暮一想,便觉得心里冒出了蜜,忍不住掩唇微笑。

马皇后午时来的,一进门便止住了盛迟暮行礼,让她到一旁靠着坐着,手里从明黄小篮里取出一些小物件来,“这是虎头帽和小鞋,还有这件小衣裳,都是母后给做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盛迟暮一眼瞧过去,琳琅满目,小褂子上还绣了朵朵祥云纹理,盘螭缠绕,纹路繁复而美不说,用料也是上等软面绣缎,只是,盛迟暮紧张了一瞬。

这些东西,全是为男孩准备的。

皇后娘娘满心满意盼着她肚子里这个是个皇长孙,可是盛迟暮心里没底,任胥用“喜欢女儿”的话来让自己宽心,可盛迟暮总觉得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宽心罢了,自己的身子骨并没有好多少,要是头胎是个女儿,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怀上。

正当她暗生苦闷之际,往那小篮里再看一眼,盛迟暮便从满目锦绣之中,看到了独具一格的一双草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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