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市委办公室报到的第一天，关凌一进市委办公室的门，顿时就惊呆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夏嫣然。
“你……你怎么在这儿？”关凌不无惊讶地问道。
夏嫣然做出一副更加惊讶的表情，“我怎么不能在这儿？”说着，又笑着调侃关凌道，“怎么样？刑侦队的生活好不好过？”
“也还行吧，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去刑侦队了？”关凌发现好像眼前这个夏嫣然什么都知道。
“我是市委办公室主任啊，一些小小的人事调动，我想知道就能知道。”夏嫣然有些傲娇地说道。
关凌差点下巴没惊掉下来，没想到自己去刑侦队出生入死的时候，这个夏嫣然突然就成了玉北市市委办公室主任，自己的上级。
“怎么？关凌同志，有什么疑问吗？”夏嫣然抱着手臂抬起下巴问关凌。
关凌只能感叹世事无常，苦笑着摇头道，“没，没什么疑问。”
“好！没什么疑问就好好工作吧！”夏嫣然以一副上级的姿态拍了拍关凌的肩膀。
在玉北市市委办公室上了一段时间的班之后，关凌才对玉北市的高层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玉北市的市委书记就是当初调他前往公安局刑侦队的杨广荣，是一个戴着眼镜有些瘦削两鬓微白的老人，而市长申正松却是一个看上去精力旺盛，年富力强的中年男子，其余的几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贾明亮，宣传部长蒋斌，常务副市长乌言志，市纪委书记伍崇光关凌都只是匆匆忙忙地见过，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这天关凌刚进了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夏嫣然就紧接着进来了，顺手就扔给了关凌一份文件，“拿去看看吧，市委最新下发的文件。”
“什么东西？”关凌来到市委办公室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说实话并没有做过什么大事，只是在他感觉里，党政两个班子似乎不太对付。
“对明阳厂的调研？”关凌翻看着文件，一边看一边说着，“看样子这个明阳厂规模很大啊。”
关凌话刚一说完，就遭到了夏嫣然的白眼，“你是第一天来玉北市吗？连明阳厂都不知道。”
夏嫣然这么抢白一句，说得关凌无言以对，他还就真不知道这个明阳厂，仔细地看过文件之后才发现，这个明阳厂原来是一家重型器械制造企业，也是过去几十年里玉北市的支柱产业，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以来，明阳厂产业结构老化，资源密集型的劣势逐步显现。所以，明阳厂一直以来都是历届市政府又爱又恨的存在，直到现在逐渐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说白了，想让它倒闭，这么多工人的饭碗怎么解决，每年的税收怎么解决，要是不让它倒闭，依托市政财政现在还行，照这个势头不出两年，这个明阳厂就要成为玉北市最严重的负担，甚至是毒瘤。”关凌指着文件分析着未来的形式，“打个比方，这个明阳机械厂现在就像是包着糖衣的苦糖，舍不得糖衣又不想吃苦，难办。”
“所以才要让我们去调研啊。”夏嫣然觉得关凌分析起来倒是头头是道，但是她还是更看重实际的调查过程与结果。
“文件都写得一清二楚了还需要什么调查，照我说不如早点割舍掉这个明阳厂……”说着，关凌忽然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随口问夏嫣然道，“市委常委班子是什么意见？”
“还能有什么意见，无非是让明阳厂破产还是不破产的两个意见呗。不过申市长是主张继续立刻让明阳厂破产的，而杨书记是持保留意见，他应该还是挺慎重的吧。反正……无论如何，咱们去看了再说。”夏嫣然是典型的活力少女行动派，拉着关凌就直接赶去了明阳厂。
明阳厂地处玉北市东区，占地面积十分广，而且由于建厂时间早，规划选址的当初这里是一大片空地，但是随着改革开放以后的迅速发展，明阳厂周围耸立起了很多高楼大厦，成为了整个东区乃至玉北市的繁华商业区。
关凌下车一看，这个略显破旧的巨大厂房在周围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的包围下，显得很是扎眼格格不入。
两个人经过门卫的一番通报，很快明阳厂的厂长就赶到了门口迎接两人。
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圈的陈耀厂长穿着咔叽布制服很快就带着一些人赶了过来，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迎接二人，“热烈欢迎市委的同志前来检查指导工作。”
几个人寒暄了一阵，陈耀就带着关凌和夏嫣然对整个明阳厂各个车间厂房进行了全方位的参观。
一路上，虽然陈耀竭尽全力地夸赞明阳厂，并且在话里话外说着明阳厂的困难，但是见过腾飞矿业先进的机械设备和管理模式的关凌对明阳厂的前景一万分的不看好。
参观了厂房和机器设备之后，陈耀把关凌和夏嫣然请进了办公室，他很想知道市委对明阳厂的意见和态度。
两人刚一坐下，陈耀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二位领导同志对我们明阳厂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可以尽管开口，作为明阳厂的厂长，我绝对认真听取肯定落实改善。”
虽然陈耀的态度让关凌很感动，甚至是觉得有些心酸，但是做事必须考虑长远所以他还是不得不开口道，“陈厂长恕我直言，之前为玉北市十个重点扶持发展项目之一的宝林村矿产招标的时候，我见过新加坡的机械企业，甚至是深入地了解过。相较于他们来说，明阳厂至少落后了十五年。”
关凌的话这一说，陈耀和几个明阳厂的负责人脸上就有些担忧了，他们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人是代表市委来考察调研的，他们的意见将会直接反馈到市委。
“机械设备落后这是其一。”关凌也顾不得太多了，打算一气说完，“第二是能源消耗太大对周围环境的污染也很严重，我刚才看了你们的资料，产出投入比太低，浪费资源太多，恕我说实话，这些资源要是投入到其他地方，会比明阳厂好得多得多。还有就是，明阳厂的位置如今已经是占据了东区最繁华的一片地，虽然说不上是寸土寸金，但是有多大价值你们心里应该比我明白。这样一来，明阳厂的污染就会直接渗透到整个东区的最繁华地带，时间一长肯定会招来不满，这里有几家外资和合资企业，还有市里的几个扶持项目。”说着，关凌没打算继续往深里说，他们也该明白，一旦这些企业联合向市政府施加压力，明阳厂的处境将会变得很尴尬。
“最后，明阳厂作为一个老牌国企当然有它自己独特的优势，但是国企所有的弊病它也全部都有。今天这次我和夏主任算是突击前来，没有做任何的提前通知工作，想来陈厂长也没有来得及做任何的部署和安排。当然，这并不是说陈厂长招待不周，而是更能让我们看到明阳厂最真实的一面。厂里工人的情况我们也看到了，想必你们比我们更加明白。”关凌还是给陈耀留了些面子，就他看到的那些喝茶聊天睡觉的工人他也没有当面说出来，他想陈耀作为一个厂子应该知道这些情况。
陈耀的眉头都快拧成了一团，愣了很久很久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两位同志，我知道明阳厂有很多毛病，很多弊端，也给市政府造成了很大的负担。但是，明阳厂的贡献不能抹杀啊，玉北市多少年都是靠着一个明阳厂支撑起来的。现在明阳厂老了旧了，不中用了，成为市政府的负担了，但是它总还养活了玉北市的两万人吧！两位同志你们想想，要是没有了明阳厂，这两万人上哪去找工作，他们的家庭又该怎么办。所以，陈耀恳请两位同志，为明阳厂说两句好话吧。”
关凌和夏嫣然面面相觑，一时间很是为难。
陈耀见两人不吭声，忽然站了起来，做出一个两人怎么也没想到的举动，“噗通”一声向两人跪了下来，“求求你们，求求市政府让明阳厂继续活着吧！”
关凌顿时慌了，没想到陈耀居然做出这样的举动，立刻把他扶了起来点头道，“我们一定会向市委如实反映情况，也肯定会把明阳厂的困难告诉市委领导同志，您放心吧。”
坐在回市委的车上，关凌心情很是沉痛，他觉得自己来的时候把一切都想得太过简单了，这样一个臃肿的国企确实很有问题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就如同陈耀所说它曾经的贡献和它如今解决的就业问题是不能轻易被抹杀的，更不能说踢掉就踢掉。
回到市委办公室，关凌主动接过了写报告的任务，把他认为和思考的所有问题都全部如实写在了上面。
“哟呵，怎么今天这么主动了关凌同志。”夏嫣然见关凌似乎有些不开心，故意逗他道。
关凌把写好的报告交给夏嫣然，苦笑道，“夏主任，交上去吧，算是我为明阳厂做的一点微薄的贡献。”
夏嫣然接过关凌写的报告，大概地看了一下就问道，“怎么只有问题，没有解决方案？”
“呵呵，我又不是市委的领导，当然轮不到我来想办法了。”关凌其实并没有把话说完，这个明阳厂是非常棘手的问题，要是一个处理不好就是几万人的生计没了着落，同时更加牵扯到市委市政班子和党委班子的权利角逐，他一个小菜鸟还是暂时不掺和得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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