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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永无止烬 > 第六十一章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明明出生生活的地方离东北那嘎达隔了十万八千里,这会儿苏雨桐却很吊诡很正宗的整出了一句东北腔。

  一边吃过几次活章鱼,对这道料理也抱着无所谓态度的李阵郁,凭着这句满分的东北腔,索性也就遂了她的愿。叫来老板娘,从隔壁摊位上,点了两只活章鱼上来。

  接下来大家就看见,张牙舞爪的八爪鱼被老板娘从水箱中一把抓住,一手一个,个头不算大,几根触手倒是扭动的相当有力。它们带着咸咸的海水,一路滴答,直至被按在案板上,最终被老板娘利落肢解。

  不过在方式上面,两只处理的略有不同。一只,仅仅只是除去墨囊内脏,随即翻转头部,将其剪成两半,用粗盐简单搓洗几秒后,过一遍海水,再加上香油芝麻,即装盘端桌。

  剩下的一只,则显得没有这般粗犷豪放,而是将头部全数去掉,只留下触手部分,并将其剪成细碎的小块,最后重复之前的步骤。

  当然,不管是哪一种处理方式,当这两只章鱼伴着一碟辣酱,一碟芥末上桌的时候,它们俩都与在韩剧中看过的模样,一般无二。

  湿软的触手上,布着星星点点的吸盘,冲击着密集恐惧症患者的视觉。再加上盘中的纠缠,翻滚,带着恶心滑腻感的涌动,让一切神经不够大条的人,统统退却。

  那无疑是相当活生生的一幕,就这样鲜明的不打折扣的,横在你的面前。诗音和安琪第一时间都很配合的耸了耸肩,陈安琪是干脆的敬而远之,二话不说拉过一边的诗音和她换了位置,尽可能的远离那两盘仍旧活蹦乱跳的家伙。

  反倒是诗音稍好一些,她在压下了最初对软体动物的抗拒感,确认了这些已经被剁的七零八碎的八爪鱼,没可能爬出盘子作妖作孽之后。心思稍稍活泛了一点,居然还拿起筷子,去碰那些只是在碗里翻江倒海的软哒哒的触手。

  起先筷子碰到滑不留啾的触手,她还对那些触手扭来扭去的反应小有兴致,在里面拨弄个不停。不过很快,当其中一根稍长的触手的吸盘,突然黏住筷子的末端,一圈圈的绕上来的时候。她立刻就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急忙的甩着筷子,想要将那根触手给弄下去。

  可惜,即使是无意识的动作,八爪鱼吸盘的吸力依旧不容小觑。甩了两下发现无果的诗音,发现那根触手已然爬到了筷子中部,这才有些慌了的,灵光自然一动,摆手之下径直就将筷子给送到了苏雨桐面前。

  这一送,直接就靠近到了苏雨桐的嘴边。就差没有用另外一只手按着她的脑袋,逼她张嘴了。

  被这幅模样给逗笑的苏雨桐,回应给了诗音一个大惊小怪的嫌弃眼神,随即一口咬住那根触手,将它给扯进了自己的嘴里。

  吧唧吧唧,三下两下咀嚼完毕,故作大气的苏雨桐,顺带还埋怨了诗音一句,她扯着嘴角说:

  “你说你又不吃,玩它干嘛。食物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玩的。况且你要递给我的话,起码给沾点芥末,我才好入口啊。”

  不长的一番吐槽,在苏雨桐正经的表情下,被说出了长篇大论,甚至还附带着一些上纲上线的味道。

  总是能被她掐中笑点的诗音,眼角先是开出一朵明朗的花来。随即,她哭笑不得的拍了一记苏雨桐的肩膀。

  “呀,我没在玩,也没在怕的好吧……这不是先帮你确认下章鱼的活力够不够,然后好心喂给你吃么。况且,刚刚是谁说活章鱼一定要吃原汁原味的才有意思来着?”

  一点说服力也没有的说辞,在苏雨桐听来就是彻头彻尾的狡辩,而且诗音居然还试图反将一军,立马就不乐意的她一边嘴上吧啦吧啦的说着,一边用筷子夹起那块还带着头部的章鱼,就往诗音那边凑。

  比刚刚尺度更有趣的攻势展开,还好诗音不是被吓大的,看不出力气居然反倒比苏雨桐更大的她,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就要将那只在空中跳舞的章鱼给推回去。至于这一次,她可就没那么好心,把那章鱼再喂一次了。而是试图将其推到苏雨桐的脸上,想要那些爪子给她做一次面膜。

  这无疑是溢满了青葱色气息的一次打闹,是最恣情的时光,是她们最美好的时代。兴头上的诗音,在那阵子里,眼角上初生的笑意延伸,于整个脸颊上,绽放出更加皎洁的繁花。

  坐在最左边的李阵郁,只在她那青稚明媚的表情里,停留过很短的一段时间。而后,他回过视线,听着耳边这几个活宝,言语上的打闹。直到她们俩玩闹的差不多的时候,他才低头用筷子沾了点芥末,放进嘴里的同时,抬头望了一眼天。

  那一眼,先是穿过万千人群,随即掠过摊位上半边的红色遮阳棚,最后挣扎出建筑的墙围,在拥挤的缝隙中,看到了一线狭长的艳阳天。

  一直以来,他冷冰冰的,从不觉得自己会跟“矫情”“多愁善感”这些昭示着脆弱的字眼,沾上边。但当下此间,就在这么稍纵即逝的一个刹那里,他的脑海中不可遏止的溅出了回忆,像是有一把刺刀,刺破了孤独冷寂的盔甲。

  我说,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那轻,那娉婷,你是,

  鲜妍百花的冠冕,你戴着,

  你是天真,庄严,

  是夜夜的月圆。

  雪化后那篇鹅黄,你像;新鲜

  初放芽的绿,你是;柔嫩喜悦

  水光浮动着你梦期待中白莲。

  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燕在梁间呢喃,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

  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林徽因,写于1934年4月2日,四下无人天空无月的夜

  XS县,从游乐园回去路上一刀的那一天,向前第三周。李阵郁在孤儿院院子里的秋千上,捧着一本第一卷第一期的《学文》。他在翻到印有林徽因的这篇《你是人间的四月天》的时候,林诗音正恶作剧似的推着他坐的那架秋千。

  纤细的绳,纤细的人,在空中一摇一晃。纤细的手,在侧面,有一搭没一搭的推。

  也只有林诗音推秋千的时候,李阵郁才不会在意,才不会计较被打扰。

  …………现在,是二月。等无垠的高空之上,来自西伯利亚的冷锋一走,四月,也就不远了。

  那两只活章鱼,最终,还是一大半由李阵郁解决了。等那两个家伙打闹完之后,有发生过一个小插曲。就在李阵郁转角桌的一个本地大叔,跟他们同一时间点了一只活章鱼。那会儿估计是看这两个小姑娘,拿着章鱼玩来玩去的模样特别有趣。

  饶有兴致的他见李阵郁的酒杯空着,便拿起自己面前的一瓶朝日啤酒,冲李阵郁这边扬了扬。很快反应过来的李阵郁恪守着礼貌,一手垫着另一只手的手肘,端杯过去接了一杯酒。

  带着气泡的啤酒满杯,那位大叔先是夹起自己盘里的章鱼沾上满满的芥末,吃上一口后端杯,同李阵郁碰了一记,随即两人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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