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有晚餐后冯妈烧好的水，已经凉了，现在喝正好。
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终于舒坦了。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去睡吧！我洗个澡还要回医院去。”
他牵着她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还要回医院吗？
凌小筱蓦地沉默了。
她忽然有些怀念刚刚和他相识时的时光。
那时的她总是被他欺负着，经常性地炸毛，和他斗嘴，却总是输。
现在回想起来——
那个时候，其实很开心呢！
顾陌寒看着忽然沉默的凌小筱，拉起她纤细的柔荑，将她轻轻带入怀中，拥着，“你现在是当妈妈的人了，心事不能太重，等过两天我陪你去做孕检。”
她点点头，但眼角眉梢依旧是掩不住的低落和沉重。
顾陌寒沉沉叹了口气，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抚着她柔顺的青丝，“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相信我，我会处理好。”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大提琴般无端地就教人格外安心。
他的意思是，他会安抚好阿哲的情绪，他不会离开她，对不对？
“嗡嗡”的声响忽然响起，顾陌寒松开拥着她的手，从西裤口袋中拿出回来前刻意调成震动的手机。
凌小筱也下意识地看了眼屏幕。
是冯妈打来的电话。
两人的心同时收紧，莫非是
顾陌寒接起，冯妈异常激动的声音隐隐传来。
凌小筱听得清楚。
“先生，阿哲醒了！您赶紧过来吧！”
顾陌寒沉静的眸子有光芒闪过，沉声道，“好，我马上过去。”
收起手机，又对凌小筱嘱咐道，“早点休息，孕妇不能熬夜。”
话落，便转身准备离去。
那一刻，凌小筱不知为何，没由来地心慌起来。
看着他转身欲走的背影，忽地有种预感。
顾陌寒这一去，或许，就是他们的离别。
下意识地，猛地攥住他的衣摆。
顾陌寒顿住，疑惑回首，焦急的心情下没有注意到凌小筱焦躁不安的情绪，只是问，“怎么了？”
她看着他，怔了怔，粉唇轻轻张了下，最后只说了句，“开车小心。”
他轻点下头，微微挣开她的手，迈开大步迅速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凌小筱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去。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廊道的那端，才缓缓回过神来。
甩甩头，摒弃那些让她心绪不宁的念头。
难道是怀孕的缘故吗？
以前的自己可不会这样多愁善感。
接近凌晨时分的街道上，人烟稀少。
街道两旁的霓虹灯装点着这个繁华的大都市，绚烂的色彩照入顾陌寒的眼里，直直逼进他的心底。
前所未有的烦扰。
他刚才对凌小筱说，他会处理好，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她低落的情绪。
可实际上，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完全没有好的应对计划。
对事情失去掌控的感觉让顾陌寒很不习惯，也很烦躁。
将车开得飞快。
顾陌寒推门进入病房时，阿哲正在虚弱地不停叫着“爹地”。
“先生。”
冯妈看到顾陌寒，惊喜万分地唤道。
病床上的阿哲闻言也侧首看了过来，看到顾陌寒后，原本有些虚晃的眸子顿时凝聚起来，苍白干涩的嘴唇嗡动着，“爹地”
顾陌寒眉宇微锁，快步来到病床边，“爹地在这里。”
阿哲昏迷了一整天，刚醒来，喉咙干涩得厉害。
顾陌寒帮他倒了水，细心地给他喂下。
冯妈站在一旁看着，心里感慨万千。
先生看着冷酷无情，但实际上还是很在意小少爷的吧？
悄无声息地离开，将时间留给他们父子。
喝了水，阿哲的喉咙湿润很多，说话也变得清晰。
“爹地，阿哲没死吗？”
顾陌寒放下水杯，目光温和，“阿哲不会死，阿哲会好好地活着。”
顾陌寒的话却让阿哲的眸子缓缓黯淡下去。
接着，就听到他无比低落的声音，“阿哲没死的话，那爹地就不会答应阿哲的要求了”
顾陌寒的心猛然颤动。
这孩子竟然希望自己
“阿哲，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多想。”
这样的话语显然起不到任何安抚的作用，阿哲挣扎着就想起身，嗓音已然有了几分哽咽，“阿哲要找妈咪阿哲不要爹地”
“阿哲，听话，别动。”
阿哲一动，自己都感觉到浑身每一个地方都疼了起来。
可是他不在乎。
如果真的只有自己死了，爹地才能对妈咪好，才能永远记住他，那他宁愿死掉！
这样执拗地想着，他挣扎得愈发厉害起来。
眼看着关节处包扎好的伤口很可能会重新裂开，顾陌寒面色紧绷着，沉声喝道，“阿哲，我和你妈咪早就不在一起了！”
阿哲的动作陡然停住。
睁大眼看着顾陌寒，似不明白他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阿哲，我和你妈咪的事情很复杂，不是你一个孩子能够明白的。你只要清楚一点，不管我和你妈咪怎么样，都不会妨碍我和你妈咪疼爱你。”
阿哲轻轻咬着下唇，嗓音轻颤着道，“爹地明明一点都不疼阿哲。”
顾陌寒凝了凝眉，神色严肃，“爹地是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让阿哲能够坚强起来。因为我和你妈咪终归是要分开的，你总有一天要适应远离我的生活。”
这是顾陌寒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阿哲这样认真的谈话。
还是这般严肃的话题，让阿哲一时有些发怔。
“爹地你的意思是你是故意这样做的？”
顾陌寒抿着唇，颔首。
阿哲诧异地张着唇，显然难以相信，难以理解。
“阿哲，或许爹地的做法不对，没有考虑你的感受。但你要相信爹地，爹地和你妈咪一样疼你。”
这样的话，阿哲几乎从来不敢奢望能够从那个向来不苟言笑的爹地嘴里听到。
所以，此时此刻听着这样的话，只觉得那般的不真实。
爹地是为了哄他，才刻意这样说吗？
可是，爹地这样的人，愿意出言哄他，本身就是件极为不容易的事吧？
这样想着，阿哲又忍不住想到爹地对凌小筱的态度，那么温柔那么好。
爹地对他的态度，简直不如对她的十分之一！
就算爹地说的是真的，就算他可以不强迫爹地和妈咪复合，但只要凌小筱在爹地身边，他就永远都得不到爹地的关注。
他不要这样！
“爹地，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疼阿哲？”
阿哲目光殷切地看着顾陌寒问道。
顾陌寒重重地一点头，他刚才所说的都是真的，只是他从来不曾表露过罢了。
阿哲虽然不是他的孩子，但他却一直视如己出。
阿哲看着顾陌寒，漆黑澄澈的眸子里盈动着期许的光芒，苍白的唇轻轻掀动，“爹地，如果你真的疼阿哲，那你就把那个坏女人赶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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