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陌寒端着热气腾腾的餐盘回过身来时，就看到那小女人用手撑着下巴，歪着小脸入神地看着他。
唇角不由得轻轻弯起，却嵌着不易察觉的苦涩。
偷看被抓个正着，凌小筱红着脸避开视线。
顾陌寒也一直没有吃饭，帮自己和凌小筱都盛好饭，就在餐桌旁坐下来。
“多吃点青菜，别光吃肉。”
他看着显然是“食肉动物”的凌小筱，夹了一大筷子的空心菜到她小小的碗里。
凌小筱嫌弃地皱皱眉，她一直都不大爱吃青菜。
“吃掉。”
顾陌寒看着她皱起的小眉头，也在眉宇间打了个结，沉声道。
凌小筱撇撇嘴，不甘不愿地把菜往嘴里送。
安静地用过餐，顾陌寒随手抽了纸巾，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臂让她靠近自己，帮她擦起泛着油光的小嘴。
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凌小筱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平日里那幽深如寒潭的眸子。
向来深不可测的黑眸，此刻她却一览无遗。
那里，凝着满满的温柔疼惜，教她几乎不敢多看，只怕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阿哲过几天可能就会出院回来休养，你先到姨妈那边去住，好不好？”
帮她擦干净嘴，他毫无预兆地忽地开口。
凌小筱怔了怔。
他到底还是开口了。
她到底还是成了被放弃的那一方。
虽然明白他有他的逼不得已，亦能理解他的抉择，但还是忍不住的会难过。
凌小筱知道姨妈很疼她，但这样的话，她又算什么？
真的成了他在外养得见不得光的情人吗？
最重要的是，只要阿哲还在，那她或许就永远不可能名正言顺地做他的妻子。
那样的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你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刚才就打算跟你说的，早前唐怡说想一起在外面合租个房子，所以我想”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顾陌寒微拧了下眉，打断道。
“有现成的住处为什么还要找房子？而且你一个孕妇，有个人照顾方便许多，如果她实在不想在唐家，那就让她跟你一起住好了，不愿意去姨妈家，就去先前那套别墅。”
凌小筱却及时摇了摇头，“不要了。而且唐怡也不会答应的，她从来不随便接受别人的恩惠。”
接受了，就要还。
这是一种负担。
“那我收她房租就是了。”
凌小筱：“”
默了默，她忽地抬起眼睑直视他幽深如古井般的眸子，清秀黛眉微微拧着，澄澈的水眸像是裂了一条缝，一直努力掩藏的情绪终于还是泄露出来，焦躁而疼痛。
她看着他，一字一顿地申明，“顾陌寒，我不要被你从家里赶出去，又住进你另一个房子里！我不是你养的情人！”
一直平静的气氛终于被凌小筱单刀直入地打破，气氛有片刻的凝滞。
顾陌寒看着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情绪也再也无法遮掩，疼痛一点点加剧浓烈的凌小筱，深邃眸底划过浓浓的疼惜，轻叹一声，抬手，想抚上她的粉颊，却被她后仰，拉开了距离。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而后悻然落下。
叹息愈沉，嗓音有些暗哑，“我只是担心你和唐怡住在外面照顾不好自己。”
凌小筱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水光盈动，是委屈，是愤怒。
瞪他一眼，语气恶劣，“放心，死不了！”
又是一声叹，“你现在怀着孕，需要补充营养。你自己不会做饭，唐怡就更不用提了，这样的话怎么行？”
“这个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们会自己想办法，再说，你跟唐怡又不熟，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做饭？难不成她脸上写了‘非贤妻良母’几个字？”
顾陌寒表情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
那表情俨然就是在回答——是的。
凌小筱：“”
每次跟这家伙说话总被堵，她气得不行，噼里啪啦倒豆子似的反驳，“再说，我跟唐怡一起的话，必定不会去姨妈那里，如果在你的别墅，不也还是一样没人照顾？难不成你还会每天来给我们做饭不成？”
顾陌寒怔了怔，竟是哑然。
恍然意识到，自己坚持想要让这女人住在自己名下的房子里，只是因为这样就好像她还是属于他的。
他害怕，这一次稍稍地放手，会让这女人以后离他越来越远。
他到底还是贪心。
一方面不想背负对阿哲父子的愧疚，一方面也不想放开这个在他心里藏了十几年的小女人。
可是，世事两难全，他终归还是要做出取舍。
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顾陌寒沉郁的思绪，不用看，都知道应该是冯妈打来的。
应该是阿哲醒了。
显然凌小筱也猜到了，粉嫩的小脸神色顿时有些僵硬，直接撇开眼，再不看顾陌寒。
顾陌寒心里暗叹，接起电话，对冯妈说了句“马上过来”，就摁断了电话。
大掌轻轻揽过小女人扭过去的小脑袋，在她柔滑的青丝上轻轻一吻，温声道，“吃完饭好好休息，我先去下医院，晚点再回来。”
凌小筱依旧没有回头，一直侧身以背影对着他。
顾陌寒站起身，等了一会儿，依旧只等来那小女人的后脑勺，只好默然离去。
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凌小筱只觉得，那个不久前才将她空洞的心填满的男人，正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出她的世界，也将她的心，一点点地掏空，血肉模糊的疼着。
周围的世界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她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一点点碎裂的声响。
她捂着胸口，佝偻着身子趴在餐桌上，无声的泪流。
仔细想来，她忽然发觉，自己其实对顾陌寒一点都不了解。
她不知道他的过去，不知道他的背景，甚至连他的儿子，也是前不久才知道。
是自己爱得太轻易了吧？
轻易把自己的心交付给他人，才活该得来这样的下场。
如果就此关上心门，是否，就再不会被伤害，不会有痛苦？
关心，则乱。
不关心，则不乱。
那个男人的身影早已不在，凌小筱起身，把碗筷和餐桌收拾好，而后上了二楼，回到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她一秒都不想再耽搁时间，想越快离开这里越好！
其实她对顾陌寒说了谎，唐怡根本就没有跟她说合租的事，只是她一时想的借口罢了。
不过收拾东西时，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在这里根本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衣服还有一些日常用品都是顾陌寒早就备置好的，她只是带了几样证件和几件衣服来。
也好，来得轻松，走得也轻松。
轻松得连自己的心都丢了。
收拾好衣服，凌小筱走出她住的房间，进了主卧室。
她的证件在和顾陌寒领了结婚证之后就被他收起来了，这些平时也基本很少用到，所以也没想着要拿回来。
现在既然要离开，自然要带走的。
可是，在主卧里找了一圈，抽屉里，书桌里，哪儿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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