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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盛迟暮任胥 > 第12章
 
盛迟暮察觉到,那揽着自己的一双手臂,忽然一僵。

她侧过脸,只见任胥脸上先是怔愣,然后又变幻莫测的,心思一凛,“殿下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做。”

任胥的脸纠结了好半会儿,才道:“没事儿,没事儿……”像是在宽慰她,又似在说服自己,“盛家多年的忠仆,应该的,应该的。”他有些悻悻然,说完这话便狼狈地收拾着笑容,落荒而逃。

出了门,任胥从红栏碧瓦的回廊下穿过,一树树秋色绵延如霭。

他找到守在垂花门外的护卫阿三,昨日护卫阿三拿走了那块银子,此时见了任胥,双手将东西捧了出来,“殿下,属下同兄弟们昨日观摩了许久,这银子没有任何痕迹。”

任胥眉心一皱,“难道是私银?”

阿三摇头,“这个不知,殿下,要不要下令,属下调几个人手将集雅轩围起来。”

“不用,大张旗鼓,未免打草惊蛇,凶手也早走了,更何况集雅轩的前老板同我有些交情。”任胥将这块银子抓起来,确实沉甸甸能要人性命,又没有官府印章,“你和小程商量商量,找人留意集雅轩的一举一动,看近来是不是有可疑人出入。”

“诺。”

任胥自个儿清楚,出了这么大的事,要对皇帝和马皇后做到完全保密是不能了,他爹要是自己知道了,自己至少要被禁一个月的足,细数来,从小到大他遇上过两回刺客,每一次都吓得马皇后够呛,皇后一急眼儿,父皇的处罚只会更重。

午后盛迟暮要在庭院里绣花,任胥让人搬了两张大桌并在一处,把老榆树的浓阴都让出来,自己坐在有光的一头,拿他撞破的那幅美人图开始修复工作。

盛迟暮绣了一半,转眸一看,他整个人沐浴在金辉之中,那么灿烂。

但细看,任胥的手指竟抚着画中美人的胸,打量得仔细,仿佛不肯错过任何一处,那幅美人图,不正是他当时撞破了的那幅?

盛迟暮微微耳热起来,他当着自己面儿……

任胥仿佛完全没留意到画中人此时想了些什么,他比划完了这破损的大小比例,手指从小陶罐里抠出一指浆糊,均匀地涂抹在画上,盛迟暮恍然,原来他是想将画粘好。

她放下针线,“殿下,画都坏了。”

“我怕你看着,就想到我混账,觉得我不肯娶你。”任胥伏在桌上,撑着手肘一偏头,色如春晓之花似的扬唇微笑,“我就想你知道,我很想很想娶你。”

盛迟暮没说话了,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青丝间露出来的秀雅的双耳,被日色一熏,便有些发烫,沁出淡淡的粉。

两人都做得快,任胥将丹青恢复原貌时,踌躇满志地盯了好一会儿,再看盛迟暮,已经绣好了大朵大朵淡金的云,在藏蓝的缎子上,犹如子夜里绽开的火花。

她用牙咬断了丝线,任胥凑过来一瞧,嫉妒得嘴唇便嘟起来了,“暮暮……我也要。”

“嗯。”盛迟暮低声道,“我给殿下做个香囊。”

盛迟暮自知自己做的布鞋御寒还行,皇太子穿在脚上却不太体面,因此改做香囊,这个反而还容易些。

“好啊。”

任胥满足得像个孩子似的,他一笑,盛迟暮又不看了。

任胥想了想,又问:“对了,盛家送亲的队伍该返回北漠了是不是?什么时候走,我也去送送。”

“约莫是两日后。”盛迟暮想到离家万里,亲人们又要回去,此后只有一个人在长安,心里惆怅地叹息。

“嗯。”

不过这两日,晋安帝从宫人们处得知,原来任胥竟又私自出宫了,还拉上了程家小子,竟连方嫁过来的盛迟暮也一并带出了宫门,到那不三不四的地方厮混,气得在永安宫灌了几大口苦茶,消了消火气。看着跪坐在下的两个女儿,一个长乐,一个长宜,两人都恭顺谦卑,但晋安帝想到大女儿到东宫又闹了事,狠狠罚了两个小太监,便觉得她如今在自己跟前卖乖有些晚了。

“长乐,太子出宫是怎么回事?”马皇后已经问过一遍了,晋安帝却又问责了遍。

任长乐心里头何尝没气,皇后偏心弟弟她明白,可晋安帝也宠得任胥无法无天,难怪这么大了还不明事理地胡作非为,她声音有些冷:“皇弟那性子,父皇心里头没数么,三天不禁闭便上蹿下跳,这回为了新妇已经半个月没胡闹过了,父皇早该有准备,哪日他又跳起来,闹出些事端。”

晋安帝轩眉一沉,冲皇后道:“银修太顽劣,成了亲也收不了心性,该如何是好?”

马皇后闻言也是脸色一板,“你倒来问我,我是她亲娘,心里头疼爱算什么,倒是你,你是皇帝,又是胥儿父亲,养不教父之过,他好玩是谁教出来的,你也不用问我,朝里头大臣、后宫中下人,哪个不晓得。”

被反将一军的晋安帝瞬时哑口无言。

当年晋安帝在潜邸之时,也是不被看好的闲散王爷一个,日日游手赋闲,不过他好的也不过是喝几口,散散心,研究他的茶道,哪有任胥这么浑。

沉默良久的长宜公主出声道:“女儿倒有个主意。”

“你说。”晋安帝有些好奇。

长宜公主微笑道:“皇兄这么大了,还和太学里一帮纨绔子弟没两样,自然是还没收心,但咱们偌大一个长安城,难道还少了文采风流之辈。往年秋猎时,父皇总将皇兄关在东宫读圣贤书,可也没给他机会,让他结交那些真正才德兼备的名士,父皇不如趁着此次秋猎之机,将大臣们家里头有爵位、功名在身的公子王孙都招来。”

“嗯。”晋安帝总觉得任胥读书不用功,定是平日里没下过苦功夫,又贪玩好胜,喜欢斗蛐蛐遛狗,怕他在秋猎时又闹出笑话,故而每回出巡南山都将他禁足在东宫不许出去,其实他就算面壁,心思也不在朝政不在学问上,关了也是徒劳。

这次不如豁出老脸,随他怎么闹腾,只要不犯大过就好。

马皇后将杯盏递到皇帝跟前,“你上回不说了,平南郡王的小公子要来长安么?”

“那正好。”晋安帝眼底全是对那位平南王的赏识和称许之意,“萧战文武全才,十七岁便已军功显赫,又曾以智计退羯人大军,这可不是咱们儿子能比的。”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马皇后立即不乐意了,自己儿子自己知道,任胥虽然人混,性子顽劣不羁,但人聪明灵活,只要他肯下功夫,没什么做不到的。

任长乐忽然低了下头,双耳漫过缕缕红云。

长宜公主深觉得,皇姐此时那张脸,将发髻里斜簪的那朵牡丹都比下去了,娇艳而羞涩,那股菡萏初开般的新奇和赧然藏都藏不住。

原本,任长宜也是听了父皇的嘱托,自己一直帮皇长姐留意驸马人选,长安城里名流王孙虽多,但能文能武,扛得住皇姐泼辣的人却不多,至于尚未成家的,那就更少了。任长宜也是听了萧战来长安的消息,特意着人打听了平南王四公子。

没想到倒真是个绝配。

皇姐武艺超群,性格又强悍不服人,偏偏萧战也是个勇冠三军的骁骑将军,父皇钦封的小郡王,与平南世子齐肩的。年岁合适不说,萧战还是个俊俏佳公子,在平南府那边可是少女们仰慕的头号人物,要不然她皇姐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便害羞起来。

要任长乐害羞,那是件奇事,任长宜心道,这回皇姐的亲事总算有着落了。

任长宜与小嫂子盛迟暮是同年,也十六了,正到了嫁人的年纪,她想父皇这回怕是要同嫁两女,早早地将她们给“发落”了才好。

退了永安宫,任长乐唤住长宜,“你方才说,四公子要上长安来,可他不是来祭祖的么?秋猎之事,他如何能答应。”

任长宜索性也不瞒着了,“父皇曾说过,他可不只是来拜祭先祖的。”

任长乐那张美得嚣张顽艳的俊俏脸蛋一红,“那,还有什么?”

长宜公主抿嘴儿微笑,“当然啊,当然是来找个老泰山!”

说罢,长宜便拎着鹅黄浅绿的留仙裙摆飞燕似的跑走了。

这个鬼灵精丫头!

任长乐在宫里头没什么说知心话的人,也就是长宜,小时候趁她被罚饿肚子时,旁人都在看笑话,只有她偷偷塞给她一块糖,两人的关系才勉强像是姐妹。

她有什么贴心体己的话,并不爱瞒着长宜,因此长宜就算不知,也大概猜得到她的心思,所以才向父皇提了那么一句。

萧战就快到长安了!这真是今年秋风捎来的最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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