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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旧文学 > 不赦 > 第413章 白莲花
 
回到武山的时候,已经临近天亮,小丫头早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夜深人静,云泽不好直接去敲鸦儿姑娘的房门,便干脆将小丫头带回自己那间弟子房,将她搁在小狐狸身侧,临出门前,又不忘嘱咐一声,倘若小丫头醒来之后对它做了什么不太讨喜的举动,尽可能忍让一下,得到小狐狸的应允之后,这才放心出门。

同样已经困得不行的鹿鸣,与阮瓶儿两人,还在门口等着。

云泽抬头看了眼山顶方向,没见到老人姒庸的踪影,就只能带着两人一道上山,毕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这两人就要留在武山,虽然不必成为武山弟子,但总要打个招呼才行。

鹿鸣眼皮子打架,听到还要上山去跟主家说一声,立刻有些不太情愿,被云泽瞪了一眼之后,立刻强打精神,一阵嬉皮笑脸,乖乖跟上。

少女精力充沛,令人侧目,以至于云泽都开始有些怀疑秦九州带来的这个姑娘,其实根本不是什么乡野小镇上的泥腿子,而是有着一定的不凡来历,要不怎么看着细皮嫩肉,实际上却是这么皮糙肉厚,哪怕挨了一脚之后摔得头破血流,也依然可以勉强保持神采奕奕,虽然不是精气神十足,可一旦强打精神之后,就至少也能保有八分。

莫不成是以前小偷小摸之类的事情做得多了,所以挨打受伤习惯了,才会如此?

云泽暗自摇头,没有继续深思下去,领着两人上山。

少女鹿鸣的修行天赋具体如何,云泽不会看,也不知道怎么看,但见过了老人姒庸之后,就会水落石出。

很快,云泽就带着两人在山崖边缘找见了正坐在那里看星星的武山山主,老人腰背佝偻,呼吸微弱而绵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少女鹿鸣瞧见之后,面露好奇之色,嘴里嘀咕一句“这人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话音方落,就忽然瞧见老人仰面倒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一身骨骼,尤其脊柱,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声音极大,好似滚地惊雷一般,让人悚然。

鹿鸣险些就被吓得跳起来,下意识叫了一声“爹呀”,连忙躲在云泽身后,战战兢兢,可怜巴巴。

“活,活了...”

云泽无奈摇头,挥手拍掉鹿鸣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掌,上前两步,与抬眼看来的老人姒庸四目相对。

后者立刻咧嘴一笑。

“又带了两个姑娘上山,你小子,女人缘倒是挺好。”

云泽扯起嘴角。

“一个是千面郎君,一个是秦九州硬塞给我的,你以为我很愿意?不过千面郎君确实还行,毕竟我的境况你也知道,瑶光、姚家、火氏,整天变着法儿的想杀我,就像这次秦九州替我跑了一趟东海之畔,路上就遇见了三个圣人的联手围杀之局,也多亏是秦九州帮我跑了这一趟,如果真要换成是我,可能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被打成一滩肉泥了。”

云泽伸手将鹿鸣从自己身后拽了出来,少女战战兢兢,两腿忍不住地打着摆子,可怜兮兮,好不容易壮着胆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人,就忽然瞧见对方手掌一拍地面,立刻翻身而起,稳稳当当站了起来,又被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跑,一双小细腿倒腾得极快,却被云泽死死拽住了衣领,吓得少女连忙求饶,已经带上了哭腔,什么没骨气的话都能说得出来,并且还是脱口而出,就差跪下认爹了。

云泽没好气地一巴掌拍在鹿鸣头上,少女一下子趴倒在地,一边用力捂着嘴巴掉眼泪,一边装死,嘴里还在念念叨叨说着“我死了,我死了,别吃我...”。

阮瓶儿抚额,老人有些忍俊不禁,一下子就被逗乐了。

云泽踢了鹿鸣一下,气笑道:

“之前还没上山的时候不是骨头挺硬么,一个劲儿地在我后面比比划划,就差直接动手了,怎么这会儿就被吓成了这幅模样?”

少女满脸都是鼻涕泪水,睁开眼睛看了老人一眼,眨巴眨巴,确定了老人并非坊间传说的阴鬼邪祟之后,这才终于松了口气,慌忙爬起身来,袖子在脸上用力一抹,瞪了云泽一眼,刚要说话,又忽然想起什么,小脸一白,讪讪一笑,然后转而看向老人姒庸,立刻变得气势汹汹,一弯腰,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恶狠狠地指着老人。

“老不羞的东西,大半夜装鬼吓唬人,脑子有病吧你!信不信老娘一石头就能将你那颗白毛儿脑袋砸得稀烂!还笑,还笑,真以为老娘不敢?!”

鹿鸣作势要砸。

云泽眼神一冷。

虽然没能亲眼瞧见,但少女却是忽然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当即气焰全消,眼神怯怯看向云泽,然后乖乖丢掉了手里的石头,低着头站在那里。

老人面露意外之色。

“小丫头,直觉倒是相当敏锐,应该是先天神识不差,虽然天赋算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太差,勉强能够摸着天之骄子那些人的门槛了,是个练剑的胚子。”

评价不低,但也不高。

且不说鹿鸣只是勉强能够摸着天之骄子那些人的门槛,便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在北中学府这种地方,也就只能拍在最末等,但云泽依然觉得有些意外,毕竟按照秦九州的说法,鹿鸣就只是他在远行东海路上遇见的一个泥腿子,父母二人又是出身俗世,能有如此天赋,实在是极为难得了。

倒是少女闻言之后,忽然觉得这个装神弄鬼的怪老头儿顺眼了许多,立刻趾高气昂,得意洋洋地抬起小脑袋,像只斗胜了的大公鸡。

“你这老头儿,虽然长得挺丑,但眼光还是不赖的嘛!我就说那个姓秦的家伙怎么非得带我离开洮儿镇,原来是相中了我的天赋,舍不得撒手。天之骄子?就是天才喽?哎,姓云...的...师父,你是不是天之骄子?有没有我厉害?”

少女满脸得瑟,全然没有注意到老人难看的脸色。

阮瓶儿冲着老人讪讪一笑,伸手拉过鹿鸣,耐着性子小声解释:

“少说两句吧我的小姑奶奶,天之骄子这种天赋,在这里没什么好得瑟的,你师父更是凤毛麟角那样的人物,比你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呢。我跟你说句难听的,但咱们得提前说好,不许生气,像你这样的天赋,如果不是你师父把你领过来的,在这地方,也就只能端端盘子扫扫地...”

少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老人姒庸微微挑眉,面露意外之色,向云泽问道:

“她喊你师父?”

云泽无奈点头。

“秦九州去东海路上捡来的,硬塞给我了。”

闻言之后,老人深深看了少女一眼。

鹿鸣正与阮瓶儿争得面红耳赤,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天赋就只配在这儿端端盘子扫扫地,方才争辩没几句,她就直接盖棺定论,指着阮瓶儿的鼻子呵斥道:

“你就是嫉妒我的天赋太厉害,怕我练拳之后欺负你,所以才会故意这么说,你这女人,真是恶毒!告诉你,今儿个这个梁子咱们算是结下了,等我练了拳,厉害了以后,不把你那张嘴给你扯烂,老娘就不得好死,让人砍成八段!”

阮瓶儿瞪大眼睛,气得胸脯一阵起伏,干脆不再理她。

老人皱了皱眉头,然后深深看了云泽一眼,若有所思。

云泽开口道: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们两个需要住在山上。”

老人回过神来,笑着点头。

“可以,反正山上那些弟子房空着也是空着,多住两个人罢了,之后我会跟四位府主那边说一声,不碍事儿。”

老人指了指阮瓶儿。

“千面郎君的事,我听说过,所以她的身份有些麻烦,给我个名字,然后给她想一个比较合适的来历,也能方便我去四位府主那边打招呼的时候有个说法,不会轻易暴露。”

云泽想了想,径开口道:

“名字的话,还是阮瓶儿,至于来历,就说她是我之前还在洞明圣地辖下地界,远行八千里时认识的朋友好了,现在过来投奔我,身上没钱,也没个住处,这才被我带上武山。”

老人轻轻点头。

“可以。”

然后看向阮瓶儿。

“云小子方才说的这些,你也要记下,四位府主那位问题不大,但怕的就是有人会借此次机会惹是生非,所以你们之后最好还是商量一下更加具体的细节,像是具体出身何处,在什么位置,家里有些什么人,何时出发,途中所遇,何时赶到,尽可能不要留有什么疏漏,否则一旦被人抓到机会,尤其千面郎君的身份一旦泄露,各种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阮瓶儿认真点头。

云泽倒是不太放在心上。

“还有什么是被瑶光、姚家和火氏他们更麻烦的?”

老人一滞,摇头苦笑。

“你也真是债多不压身,但尽可能少些麻烦,总比多些麻烦强得多。”

云泽不置可否。

阮瓶儿与少女鹿鸣入住武山一事,可以暂且告一段落,接下来的繁琐,也不需要云泽多费心思,反正老人姒庸已经答应下来,对其而言,不算大事,所以云泽在与老人闲聊了片刻之后,就直接带着两人下山离开。

阮瓶儿本身就是炼精化炁境修士,三五天不眠不休,没有大碍,但少女鹿鸣却是在度过了最初的满心得意之后,逐渐变得百无聊赖,已经困得几乎睁不开眼。所以下山之时,鹿鸣好几次闭着眼走路,都险些一脚踩空,直接打从山上翻滚下去,好在是阮瓶儿不计前嫌,几次伸手将她拉了回来,这才只是有惊无险。

云泽对于这些,置若罔闻。

下山也敢闭着眼走路,不是找死,又是什么?

倒不如不去救她,摔过一次,哪怕断了几根骨头也无妨,只要能够长点儿记性,就比什么都强。

哪像现在,少女不但不曾心怀感激,还对阮瓶儿伸手触碰自己一事感到极为嫌弃,显然是之前阮瓶儿说她这种天赋,在北中学府只能端端盘子扫扫地这件事还没彻底过去。

阮瓶儿对此苦笑不已。

直到下山回到弟子房附近的时候,已经临近天明,项威不知何时已经出门,正在空地上练剑,风声呼啸,辗转不休,瞧见了云泽与其身后的鹿鸣和阮瓶儿两人,也只是动作微微一滞,点了点头,打过招呼之后,就心无旁骛,继续练剑。

鸦儿姑娘恰好出门,见到云泽之后,眼神询问。

云泽指了指自己那间弟子房,以作示意,鸦儿姑娘立刻领会,走过去将房门推开一条缝隙,瞧了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柳瀅,这才终于放下心来。

然后来到云泽跟前,有些不满。

“柳瀅现在多大年纪,什么个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这段时间能够吃饱喝足,这才长得高了一些,但也经不起什么折腾。以后再有事情要做的时候,还是将她留在山上吧,更何况她本来就是跟我一起睡,我可以帮你照顾她。”

云泽哑然失笑,没有开口解释什么,只得点头应下。

鸦儿姑娘这才瞥了阮瓶儿与鹿鸣一眼,不再多说,走到空地另一边开始练剑。

鹿鸣终于精神起来,瞪大双眼望着正在练剑的两人,眸光灿灿。

之前山顶上的那个怪老头儿方才说过,她可是个练剑的胚子。一念所及,少女就立刻将睡觉亦是抛之脑后,兴致勃勃并拢双指跟着一起比划起来,方才晃了没有两下,就左脚绊住右脚,一下子趴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吃屎。出乎意料的,少女没有闹性子,反而迅速爬起身来,继续跟着胡乱比划,嘴里嘿嘿哈哈个不停。

云泽没有理她,瞧见了前后脚出门的钟乞游与卢取,远远点头,打过招呼。卢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颇为好奇地看了云泽身旁一大一小两人一眼,之后就笑着点头,道了声“早”,跟着手掌一翻,钢枪便沿着手腕旋转起来,缓步而出,继续每天“游山玩水”的修行。倒是钟乞游,眼神古怪,着重看了一眼阮瓶儿,然后扯起嘴角,意味深长地冲着云泽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才转身去往那座巨大石锥,继续迎着罡风砥砺武道意境。

云泽摇头叹气,没去理会钟乞游究竟误会了什么,叫了还在嘿嘿哈哈的鹿鸣一声,就带着两人去往旁边那些尚且无人居住的弟子房,让她二人随意挑选。

阮瓶儿选了卢取隔壁的那间弟子房,颇为随意,就近而已,再往里便是钟乞游、项威与云泽如今的住处,倒是少女鹿鸣,非得跑去最高处,到了之后这才借着星光瞧见,原来这间弟子房已经年久失修,摇摇欲坠,就只能委曲求全,重新走了下来,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位置,上下左右全都没人。只是进去之后,少女很快就又满脸嫌弃地跑了出来,原来是这间弟子房已经太久无人居住,里面的床铺桌椅早就已经积满了灰尘,少女又不太愿意亲自动手重新打扫,便从高往低,依次看过,始终觉得不够满意,就干脆想要住进云泽也或那位练剑姐姐的房间里,却被云泽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所以鹿鸣最终还是选了吴麟子旁边那间稍微干净一些的,至少不会随随便便走个两三步,就会带起满屋灰尘。

只是瞧着少女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阮瓶儿还是心软了一些,主动请缨,过去帮忙打扫房间,鹿鸣立刻一改之前凶巴巴的模样,满脸喜色,带着阮瓶儿一起去了自己房间。

云泽扯了扯嘴角,没去理会,抬头瞧了眼天色,见着东方已经渐亮,就干脆不再修炼混元桩功,随便找了个空地,开始练拳。

约莫一炷香后,阮瓶儿这才打从鹿鸣的房间走出。

身后立刻传来砰的一声。

阮瓶儿被吓了一跳,回头瞧见房门紧闭,当即哑然,随后苦笑不已,却也没有太过计较这件事,转身往下走去。

云泽就在弟子房附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所以自当阮瓶儿途径附近之时,云泽就忽然开口说道:

“你最好还是少去管她,那家伙,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记吃不记打。”

阮瓶儿脚步一顿,闻言之后轻轻摇头。

“其实她还是挺可怜的,被人当成...粮食,才会把她生下来,所以她以前的时候肯定过得不是很好,要不秦大少爷也就不会把她带过来了。”

云泽深深看她一眼,嗤笑道:

“你还真是一朵白莲花,怎么之前对付我的时候没想过大发慈悲?”

阮瓶儿神情一滞,当然能够听出云泽言语之间的讥讽之意,却也只能尴尬一笑,红着脸小声争辩道:

“你跟她,又不一样,你是修士,她才只是凡人,而且年纪还小...再者说了,我也只是答应姚家帮他们寻找机会而已,而且之前我又不是没帮你,是你自己不接受...”

云泽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动作一转,继续练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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