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苟寸山给关凌喂过早饭之后就去地里忙活去了，而方桂花给关凌抹了几把脸之后，就开始忙活起前院后屋的活计。
关凌躺在床上，只能看着眼珠能够看见的地方，时而听着大黄叫上两声，时而听着老母鸡扑棱棱的拍打着翅膀，时而又听见方桂花挑着一担子水倒进水缸里稀里哗啦的响声，乡村里简单朴实而又格外真实的生活气息仿佛是鸡粪伴随着稻香的味道，那样简陋而真实，充满了喷薄的生命力。
“笃笃笃…桂花儿！桂花儿！”院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方桂花放下手中的簸箕，连忙应了一声“诶！来啦！”在围腰上擦着沾满鸡饲料的手快步走了门前，打开门栓一看原来是村前的李萍。
“哟！原来是李嫂子，快请进来！”方桂花笑着脸把李萍给迎了进来。
这李萍原就是十里八乡著名的媒婆，专门为人牵线搭桥的，不光是待嫁的闺女还是该娶的小伙，或是寡妇鳏夫都在她的搜罗范围里，这十里八乡的几个村子镇子有名有号的人都在这个女人的脑袋里记着，甚至有传言说这些年她还专门帮着人干些西门庆和潘金莲的勾当。
“哎哟！桂花可真真儿的是好媳妇！你瞧瞧这屋里屋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像模像样的！”李萍一边扭着发胖的肥腰一边夸赞着，时不时地还用眼睛往屋里瞟着。
“李嫂子您这儿坐！我给你倒杯水。”方桂花殷勤地邀请着李萍坐下，赶紧给她倒上了一杯水。
“诶！”李萍一坐下就拉住了方桂花的袖子，颇有些贼眉鼠眼地往屋里看了看，然后问道，“我听说昨儿你家老苟捡了个人回来，是不是真的？”
一提起这件事方桂花就有些难以启齿，总觉自己丈夫是戏文看多了才弄来了这么一个包袱，要是给外人说了，还指不定怎么笑话笑苟寸山。
李萍是什么人，就是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看人脸上以谈婚论嫁为营生的人，顿时就看出了方桂花的脸上的犹疑，两片薄唇一张没出五句话就把方桂花的话给套了出来。
“哎哟喂！这个是十足的废人！这东西捡着还不如捡着一只狗呢！”李萍露出一脸厌恶的神色对方桂花说道。
方桂花还没答话，大黄狗就叫着朝着李萍冲里过来，李萍吓得一个跟头就从凳子上跌了下来，四脚并用着躲到了方桂花的身后。
“去去去！滚一边去！畜生东西！”方桂花拿着笤帚朝着大黄狗挥了几下，大黄狗老老实实地夹着尾巴又趴回了猪圈旁边，只是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李萍。
李萍拍着胸口哎哟连天地喘着大气说道，“这个该死的畜生东西！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说桂花啊！你咋不拿个链子把这狗东西栓起来，还好我跑得快，要是遇上个手脚不灵光的，后果就严重了。”
“李嫂子您没事儿吧！瞧把您吓得，真是不好意思，就我家老苟，死活不同意用铁链子栓。你放心，我坐你旁边，保证这畜生不敢把您怎么着。”方桂花陪着笑脸，搬来了一根凳子坐到了李萍身边。
李萍虽然心里对方桂花不栓狗有些怨言，但是惦记着正经的事，也就不再计较了，上下看着方桂花，让方桂花感觉很是有些不自然。
“李嫂子，您这儿是在瞧啥呢？”方桂花对李萍问道。
“你家小慧今年不小了吧？”李萍对方桂花说明了来意。
方桂花顿时明白过来，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媒婆就得是来说媒的，于是对李萍说道，“有二十六了。”
“哎哟！那可真不小了！”李萍一拍巴掌，故作惊诧地说道，其实苟小慧有多大岁数她比谁都清楚，但就是要做出这个样子来激一激方桂花。
方桂花被触到了心头的痛处，不由得哀叹一声说道，“哎！可不是嘛！都二十六了还没找着婆家。”
李萍故作不解地问道，“不应该呐！桂花儿！你瞧瞧你！”说着又拿双眼一个劲儿地在方桂花的身上瞟来瞟去，“这前面两坨鼓鼓涨涨，后面盘子又凸又翘，可是个生娃的好料子，你家小慧肯定也八九不离十！”
“瞧您说得！”方桂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在村里的女人之间这些荤话都说惯了，而且还是赞美自己的话，方桂花心里比谁都乐。
“我瞧你家老苟身体也好，晚上得劲儿不？”李萍把脸凑到了方桂花身边问道。
方桂花知道这李萍是个寡妇，心里留着小算盘担心李萍瞅准了自己的丈夫，立刻就把话题岔开说道，“李嫂子，咱们还是说说小慧吧。”
李萍精得跟猴子似的，当然就听出了方桂花话里的意思，于是就说道，“桂花，你放心！只要你开口！小慧的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的？！”方桂花眼前一亮，对李萍问道。
李萍一见方桂花上钩，立刻就收敛了神色，故作为难地说道，“不过桂花，咱们这十里八乡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
一听这话，方桂花的心就凉了半截，有些犹豫地说道，“李嫂子，你也是看到了，今年就咱们家地里的收成不好，要不是老苟还有一把子劲，估计吃饭都成问题，这嫁妆…哎…”
李萍今天上门就是等着方桂花开这个话头，立刻就把手放在了方桂花手上，故作热情地说道，“桂花啊！咱们闺女的事可不能再耽误了！你说这粮食年年都能收，但是闺女的岁数是一年大过一年。”
“我也是这么想的，昨晚上我还和老苟商量着，看能不能去哪借点，先把小慧的事给办了，明年再还就是了。”方桂花对李萍说道，她知道李萍当了多年的媒婆，手里肯定有不少钱，心里想着不知道李萍能不能借点，于是就直接说了出来。
李萍虽然等的是方桂花这个话头，但是她铁公鸡一毛不拔的主，怎么会给方桂花借钱，她今天来是为了另一个意思。
“咳…桂花啊，我知道你为难，你这个主意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这钱借了总得还不是。我这儿呢还有另外一个好的办法，不知道你愿意听不愿意。”李萍拉着方桂花的手，凑近了对她问道。
“啥办法？李嫂子你尽管说就是了。”方桂花对李萍说道。
李萍朝着四周瞅了瞅，除了那条大黄狗在盯着她外，没发现有什么异样，于是凑在方桂花的耳边说道，“黄九知道吧？”
“咱们村头一号的富户，村长都羡慕着，这谁不知道。”方桂花不知道李萍突然提到黄九干什么。
李萍顿了半天，这才犹疑着说道，“我这回是来当王婆的。”
“王婆？”方桂花一时半会没有听懂。
李萍进一步说道，“这黄九就是那西门大官人，不知道桂花你愿不愿意…”
“啪！”一声，方桂花打开了李萍的手，豁然站了起来，既羞又怒地指着李萍说道，“那戏台子上的潘金莲都是千人踩万人跨的人，你还想我去当她那种人？！我告诉你李媒婆没门儿！我男人不是武大郎！我更不是潘金莲！你愿意当不要脸不要皮的王婆你就去当！你给我滚出去！”
李萍没想到方桂花竟然突然翻了脸，她讪讪地站起来还有些不死心地说道，“桂花，你要是愿意，咱们闺女的事可就妥了，你别为了一点虚名，葬送了咱们闺女的幸福！”
“呸！谁是你闺女！你给我滚出去！你滚不滚？！大黄！”方桂花怒气冲冲地喊着大黄狗。
大黄狗早就想扑上来了，等着主人这么一喊，立刻咆哮着就朝李媒婆冲了过去，李媒婆一看大黄狗跑过来了，什么话都没说，撒开腿就跑，一溜烟地就消失在了门口。
方桂花压着气把大黄狗给叫了回来，要是真咬伤了李媒婆，还又是她的不是了，叫回大黄狗之后，她关上了门不知不觉地委屈地哭了出来，虽然平日里和这个媳妇那个寡妇说两句荤话，但也只是媳妇婆子们之间逗的乐子，就像男人聚在一起讨论着哪家媳妇漂亮一般，也就是图个乐子，她还真没想到那个地方去，今天被李媒婆这么提出来，还把她比作潘金莲，这让她心里堵得难受，而苟小慧的事更让她心乱如麻。
关凌躺在床上，听到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虽然他没有记忆但是他能感受到这样的心情愤怒和憎恶和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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